那粗壮汉子不过愣了一下,旋即又回过神来,有些恼,方金桃不过是一个小官之女,哪里来的什么一品诰命的孙女儿!再说了,眼前这老太太,虽说气度不凡,但那身穿戴,明显也就只是个寻常的富家老太太罢了!他姑姑那样的镇边大将军夫人,都不过才二品诰命呢!还一品诰命,唬谁呢!粗壮汉子脸色不大好,恶声恶气道:“老太太,我没空跟你瞎扯。这事您也别瞎掺和,万一一会儿碰到您哪里了,您也一把年纪了,老胳膊老腿的。这年底了,到处张灯结彩的,回头喜事变白事,就不好了您说是吧?”白露跟立夏两个大丫鬟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这人竟敢这般说她们老夫人!阮明姿也怒了,眼神凛冽,右手拂在左臂上,往那粗壮汉子那一抬,一支带着杀气的利箭便从袖中射出,直直的钉在粗壮男子身后不远的木头里。那粗壮男子倒吸一口凉气。阮明姿冷冷道:“不会说话,可以闭嘴。不然我马上可以让你姑姑给你办白事了。”那粗壮男子脸都涨红了,想骂阮明姿这个小白脸还挺猖狂,然而他想起方才那利箭擦脸而过的那种恐惧感,到底还是把这话给咽了下去。他怒瞪阮明姿:“在寺院里竟然还带了武器,打打杀杀的!你给我等着!”说着,转身跑了。方金桃惊疑不定的看向阮明姿,她带来的那个扎着靛青色头巾的婆子,也有些后怕。两人终于倒老实了,一句话不敢多说,臊着脸匆匆回了屋子。阮明姿这会儿反而有些忐忑,她把袖口理好,回过身,生怕在平阳侯老夫人眼里看到谴责与不赞同:“奶奶……”平阳侯老夫人却拉起她的左臂:“给奶奶看看。”阮明姿只得又把理好的袖口给拉了上去,露出了捆在左胳膊上的改良小弩弓。平阳侯老夫人脸上露出惊艳的神色来,她左右打量着,喃喃道:“这弩弓可真是精巧啊……”阮明姿想起来,平阳侯老夫人年轻时也是披挂上阵,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她想了想,低声同平阳侯老夫人道:“奶奶,方才那人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已经教训过他了。”阮明姿是担心,平阳侯老夫人信佛,怕听了那男人的话再多想。平阳侯老夫人微微愣了下,继而开怀的笑了起来:“傻丫头,那等话我怎么会放在心上?”阮明姿维护她的这番心意,让平阳侯老夫人心里暖极了。她慈爱的摸了摸阮明姿梳成男士发髻的头发:“不过,眼下看你有这么个防身的东西,我倒是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不然总要担心,旁人欺负你怎么办?”平阳侯老夫人郑重其事道:“明姿,你记住,若是谁欺负你,你只管用你手上的弩反击,有什么事,都有奶奶给你兜着。”阮明姿见平阳侯老夫人这般说,只觉得眼眶微酸,她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奶奶就不怕我……胡作非为吗?”平阳侯老夫人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好孩子。再说了,哪怕你胡作非为,也一定是对方有问题。”平阳侯老夫人无比笃定道。阮明姿露出个甜甜的笑来:“知道啦,奶奶。”祖孙俩四目相对,温情融融。正在这种温情的时候,小院门口又传来那男子的声音:“姑姑,她们就在那边,竟然还敢冒充一品诰命夫人。”“哦?”镇边大将军夫人廉氏的声音传来,“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冒充一品诰命。”几个仆妇,簇拥着一个穿戴十分华贵的妇人,从小院门口那过来了。平阳侯老夫人神色淡了下来,朝那边看去。廉氏原本还想再同侄子说几句什么,结果眼神随便往这边一扫,不期然就同平阳侯老夫人的眼神直接对上了。她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的打了个结巴:“平,平阳侯老夫人?您怎么在这儿?”平阳侯老夫人神色喜怒不辨:“怎么,这日月寺我来不得?”廉氏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偏生她那侄子还在一旁没眼色问她:“姑姑,你说什么?这老太太是平阳侯老夫人?”廉氏真想把侄子那脑袋给劈开。她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她这傻侄子说的什么有个假冒一品诰命的老太太,说的八成就是平阳侯老夫人!真真是……她赔着笑,向平阳侯老夫人欠了欠身:“老夫人莫怪,是我这侄子眼拙,没认出您来。”平阳侯老夫人淡淡道:“眼不眼拙的倒也无所谓,主要是你这侄子,也太嚣张了些,差点伤到了我孙女。这我就不能不管了。”孙女?难道平阳侯府的大小姐舒雅婵也来了?廉氏有些心烦意乱,眼神不由得又落到平阳侯老夫人身边那人。乍一看,那就是个俊俏的后生。廉氏眼神一顿,便要略过去。可廉氏心里本来就存了事,她猛地又看向那“俊俏的后生”,突然发现,这不就是,扰了她这几日心绪的阮明姿吗!廉氏倒吸一口凉气。“阮明姿?!”廉氏失声道。阮明姿自然知道廉氏为什么这般失态。前几日,廉氏可是派了个侍卫跟踪她们,想要拿到阮明姿她家地址的。至于后来嘛。阮明姿意味深长的朝廉氏笑了笑:“见过夫人。”廉氏只觉得心口狂跳。她先前让人去跟踪阮明姿,谁知道那人从此就没了踪影。她意识到不妙,可偏生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廉氏反倒是越发坐立难安,侄子又说城外的日月寺很是灵验,她索性就带了侄子来日月寺拜拜。哪里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平阳侯老夫人跟阮明姿!而且,平阳侯老夫人还说什么,孙女儿?廉氏只觉得眼下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掌控。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廉氏沉了沉心思,脸上露出一抹有些惊奇的笑来:“竟然是阮姑娘,我差点没认出来……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竟不知,阮姑娘什么时候成了老夫人的孙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