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姿沉默着没说话。这当口,说什么也不太合适,人家正难受着,她一个外人,安安静静的就行了。那贵妇一哭,另外三个吓掉了魂的丫鬟,也跟着小声啜泣起来。车厢里一时间都是低低的哭声。除了这对母女,贵妇怀里还另有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那男孩看着年龄不过十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龄。先前发生的那事,他似是并不太理解其中的凶险,对车厢里这种除了哭就是哭的氛围,有些不大喜欢。“别哭了。”他小声嘟囔,“等回了京城,告诉爹爹,让他领着人把那些贼人都给剿杀了!”话里头多少都有些不耐烦。贵妇似是很看中怀中的男孩子,连忙抹了泪去,强笑道:“欢哥儿说的是,到时候让你爹帮我们出气。”那少女看了阮明姿一眼,细声细气的同她娘道:“说起来,这也是咱们吉人自有天相,不然,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怎么就遇上了正好往京城去的贵人?可见咱们一家,还是有福气的。”这话大大抚慰了她娘的内心,她娘连连点头,看着神色也好了不少,也有闲心管那些哭哭啼啼的丫鬟了。“哭什么!”丫鬟们瑟缩了下,慢慢止住了哭声。阮明姿垂着头,从头到尾没说半个字。倒是那小姐模样的少女,却主动同她搭起了话:“……这位姐姐,你同这车队的主人关系是?”阮明姿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只是白公子好心,捎我们一程。”少女的眼神似是亮了几分:“是姓白吗?”她声音细细的,“姑娘可知白公子家住哪里?”她似是觉得自己这样问太唐突了,脸颊上飞起两朵红云,连忙解释道:“我就是想问清楚恩公家住在哪里,后面也好上门答谢……”阮明姿摇了摇头,这事她还真不知道。那小男孩一直被母亲搂在怀里,蜷缩了会儿,忍不住又叫:“娘,我腿难受。”贵妇人忙松开了些,让那小男孩伸展身体。但这马车就这般大小,这会儿装了七个人,原本就有些拥挤了。小男孩一伸展身体,脚就不可避免的踢到了阮明姿。阮明姿往一侧坐了坐。小男孩变本加厉的把腿伸得更直,自个儿就占了两个人的座位。阮明姿看了那小男孩一眼,往一旁又避了避。贵妇人面带尴尬,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小男孩的胳膊:“欢哥儿,这是做什么?”小男孩撒娇的抱怨道:“娘,我没坐过这么挤的马车。”贵妇人有些怜惜的叹了口气:“欢哥儿再忍忍,等回了京城就好了。”小男孩撅了撅嘴,不大高兴的样子。倒是那少女,细声细气的跟阮明姿解释:“这位姐姐见谅,我弟弟自小娇生惯养,先前我们也不过是三人带着一丫鬟在宽敞马车中……眼下多了几人,他有些不太适应。”阮明姿抬头看了一眼那少女。这说辞有点意思。多了几人?明明是这马车里多了她们几个才是。阮明姿没有说话,靠着车厢壁一角,闭目养神起来。结果那小男孩闹腾的很,又往阮明姿这踢了一脚。阮明姿猛地睁开眼,一把抓住那小男孩的脚踝。小男孩愣忡一下后,哇哇大叫起来:“你这个丑女人,快放开我!”那少女看着脸色不大好看:“这位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莫要生气,我弟弟年纪小,又遭逢那等事,不小心碰到了你,还请你见谅。”话里说着什么“莫要生气,请你见谅”之类的话,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几乎都是替那小男孩开脱。“明姿,”绮宁的声音有些紧张,他又顾忌方才那少女说的什么名节问题,不好掀开车帘,只隔着车帘紧张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阮明姿松开小男孩的脚踝,却是没理会少女,同外头的绮宁道:“没什么。”她看向躲到母亲怀里,愤愤不平瞪着自个儿的小男孩,对方脸上全然没有半点歉意。阮明姿心平气和道:“再一再二不再三。他已经碰到我三次了,再踢我一次,别怪我真的不客气。”那贵妇面上一下子有些愤愤了,她忍了忍,还是道:“这位姑娘,我女儿也说了,我家欢哥儿遇到了那等险事,有些不安,行止不当。还请你多担待。”阮明姿脸上平平静静的:“你们遇到那等险事,是我造成的吗?既然与我无关,为什么要我多担待?”她的反问让对面的母女二人都有些说不出话来。那贵妇只好搂住了小男孩,告诫道:“听到了吗?莫要再去招惹人家了。人家可不是个好惹的。”小男孩躲在他娘怀里,颇有些不服气的朝阮明姿做了个鬼脸。外头又传来了绮宁担心的声音:“明姿,真的没事?”“没事。”阮明姿简短的回了一句。绮宁听出阮明姿话里头的情绪还算平稳,便没再问。阮明姿继续依着车厢壁闭目养神。大概是她先前的警告起了作用,接下来的一段旅途,那主仆六人倒是安静了不少。但好景不长,大半个时辰后,那小男孩又闹腾起来,“娘,我口渴了,要喝水!”少女下意识往马车下头那一行抽屉看去,一般来说,马车会在抽屉里做些收纳。按理说她问阮明姿最方便,但阮明姿这会儿明显不愿意搭理人的模样,少女也对阮明姿存了气,不想搭理她,索性扬声问外头的车夫:“车夫大哥,马车里有水吗?”车夫其实也不太想搭理这几人。里头的冲突,他这个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的。他家殿下顺手搭救的这几人,可真不是什么安生的。尤其是人家阮姑娘是他家殿下的救命恩人,她们算是哪根葱?车夫先前听到那小男孩要水喝,就是没开口搭理。但这会儿那一行人中的少女主动开口询问他,他再不回话就有些不大好了。车夫不太情愿道:“座位下头的抽屉里有水壶。”那少女便看了身边的丫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