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指间沙拂面风,倏忽而过。枝头嫩叶慢慢抽了芽,开了花,小小县城的姑娘们也脱下了厚厚的春装,换上了轻薄的夏裳。这日里,骄阳似火,脚下的石板路都有些发烫,路上行人都少了很多。奇趣堂里,梨花坐在柜台里头,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轻纱,看着就很是清凉爽快。她一手打着一柄蝶穿牡丹的团扇,一手翻着账本。看账久了,心算早就很是熟练。梨花抿着唇,一行行的细细算着这个月的流水。突然,外头传来了些许紊乱的脚步声,似是有人疾奔。梨花抬起头,还未说什么,她的副手纪家泉已经迎了上去,拉着那快步跑来的伙计,低声斥道:“……怎么这般没规矩?店里不是禁止奔跑喧哗吗?”那伙计也算店里的老员工了,平日里他们都喊他小蔡。小蔡擦了擦头上的汗,一脸的焦急,“纪哥,出事了。”纪家泉这半年来,个子蹿了一截,再加上性子也越发沉稳,店里头的伙计们,不管年纪大小,都爱称呼一声“纪哥”。纪家泉微微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往外头看了一眼,这才道:“出什么事了?”小蔡低声说了几句,纪家泉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但这脸色却不是对小蔡摆的,他低声同小蔡嘱咐了几句什么,小蔡应了一声,拿袖子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便要往外走。这会儿柜台后的梨花却已是站了起来,“先喝一杯凉茶再去。”小蔡嘿嘿笑了下:“还是梨花姐疼我。”纪家泉笑骂了一声,自去里头给小蔡端了碗凉茶出来。这凉茶是阮明姿在琼崖邮过来的方子,想也知道,估摸着是从席天地那磨来的。凉茶里加了岗梅,淡竹叶,五指柑,山芝麻,布楂叶,金沙藤,金樱银,木蝴蝶,金钱草等多种中草药,又很是豪气的加了不少糖,放了冰块在其间,凉滋滋的,又甘甜可口,清凉解暑,效果极佳。(注:配方参考某凉茶饮料)甚至还有不少中暑的人专门来奇趣堂够买这解暑效果极佳的凉茶。小蔡端起碗,仰着头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喝完道了声“痛快”,放下碗,中气十足的同梨花和纪家泉道了一声“掌柜,纪哥,我出去办事了!”见着小蔡出了铺子,梨花这才轻声问纪家泉:“方才小蔡说出事了,出什么事了?”纪家泉手扶着柜台台面,朝梨花倾过身子去,小声道:“……小蔡方才去冰窖里取冰,这才发现,咱们在县里头冰窖那预定的冰,被旁人截胡了,高价买去了。”梨花正在摇扇的手顿了顿,有些错愕的看向纪家泉,微微愕然之后,便是了然:“……是对门干的?”整个宜锦县,愿意出力不讨好,专门跟他们奇趣堂对着干的店铺,大概就只有对门新开的那家“珍宝阁”了。这珍宝阁是前些日子刚开的,就像专门跟奇趣堂对着干一样,售卖的东西跟奇趣堂差不多,虽说产品质量跟奇趣堂的还有些差距,但对方的店铺售价却比奇趣堂的要少接近一半!若是单一的一类这样,也算不得什么;但偏偏,几乎每一类产品,像对标一样,都比奇趣堂的标价少一半,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这分明就是在盯着奇趣堂硬刚。且珍宝阁的人,就站在门口,吆喝着拉客,言语中半点避忌都没有,几乎是踩着奇趣堂来打起了擂台。这种见血的低价策略,一下子把奇趣堂的顾客分走了不少。但奇趣堂原本就是走高端路线的,还有不少独家秘制产品,对方哪怕盯着仿制,也有不小的差距,那些在奇趣堂买惯了好东西的富家夫人小姐们,还是更认奇趣堂这牌子。更别说她们还有奇趣堂的贵宾卡,有一种微妙的,与奇趣堂荣辱与共的感觉。奇趣堂若是倒了,岂不是证明她们这几年的品位不行?于是,这几日来雅间消费的贵宾卡会员,甚至比往日都要多一些。梨花便也没把对门的挑衅放心上。结果这会儿倒没想到,对门竟然使出了这等阴损的招数!竟然截胡了他们在冰窖里订的冰块!要知道,这冰块,都是在冬天就要提前订好,都是有个大概定数的。对门的珍宝阁前些日子才开张,这夏日的用冰自然是个问题。梨花原本以为这大量的用冰够他们烦恼一阵子了,但没想到对门竟然这么阴损,出了高价直接把她们奇趣堂早就订好的冰给截胡了。梨花的脸色冷了下来,问纪家泉:“冰窖的人怎么说?”纪家泉脸色也不太好看,摇了摇头:“冰窖的人跟小蔡说,愿意双倍赔偿。”“啪”的一声,梨花手拍在了柜台上。她冷笑一声:“双倍赔偿?我们奇趣堂缺他那点钱?”不得不说,对门珍宝阁干的这事,又阴损又恶心人。夏日里他们这些做雅间包间的,用冰量极大。天这么热,来雅间里消费的客人们,谁愿意汗流浃背的在那风雅?自然是要有大量的冰放置在雅间内,凉凉爽爽的才好。这冰块,看着不起眼,就成了一个极为关键的东西。珍宝阁直接高价抢了奇趣堂预定好的冰块,这就等于是直接撕破最后那层薄薄的脸皮了!梨花沉下脸,屈指在柜台上敲了敲:“……这事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我们还是自己挖个冰窖才好。至于原先那冰窖老板,回头你使几个人,把那冰窖老板不守信的事给散播一下。”纪家泉点了点头,应了声好。作为奇趣堂的核心副手,他是知道奇趣堂流水有多少的,建个冰窖,虽说有些昂贵,但也并非是负担不起。至于回报那冰窖老板一事,就是梨花不说,他也早有打算。梨花起了身,摇了摇团扇,原本就有些清冷的脸上,这会儿更是一片冷意:“原本咱们是想和气生财,这珍宝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也实在太过分了。得想个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