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苟生根本没把阮明姿放在眼里,轻蔑的上下一打量,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你跟我赌?……就你?”高氏脸色也有点难看,她拉了拉阮明姿的衣袖,低声道:“姿丫头,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赌可不是个好东西。”阮明姿安抚的伸出小手拍了拍高氏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婶子只管信我,一会儿我说什么配合我就是,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高氏把满心的疑惑压下,犹豫的看了一眼阮明姿。她知道阮明姿素来是个主意正的,看着说话温温柔柔细声细气的,像是个脾气很好的,但一旦下了决心,那就是要不撞南墙不回头了。然而看着小姑娘那瘦弱却板正的身体,像一杆细竹坚韧的立在那儿,花儿似的小脸蛋上满是坚定。高氏咬了咬牙,点头应了阮明姿。阮明姿眼底漫出一分笑意,盈盈笑着看向冯苟生:“怎么,你不敢?”话里头带上了几分轻视。赌徒向来经不起激,尤其还是被这么一个干瘪的小姑娘看不起,冯苟生心里那股邪火蹭蹭蹭的蹿了上来,狠狠的吐了口唾沫,阴笑道:“一个黄毛丫头,既然是赌,你倒先说说赌注是什么吧,老子怕你赌不起!”阮明姿伸出小手,比划了个数字:“赌注好说,二十两银子!”不仅是冯苟生,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二十两银子!他们绝大多数人,忙活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梨花她娘骇得说不出话来,攥紧了手里擦泪的帕子。梨花也有些愕然的抬头望着阮明姿。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冯苟生,他显然是不信的,轻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阮明姿:“就你?二十两?你有那么多银钱吗?”他哼笑。阮明姿当然有,但她这会儿不能说是自个儿的,不然若是有人起了歹心,那就麻烦了。阮明姿不慌不忙道:“没错,二十两银子我是没有那么多钱,不过高婶子可以借我。”众人又齐刷刷的扭头看向高氏。都知道高氏的男人吕大牛是个能干的,这笔银钱,高氏还真有可能拿得出。但问题是,高氏凭什么会给阮明姿出钱啊?结果就见着高氏咬了咬牙,竟是应了:“没错!”冯苟生见竟然是真的,内心顿时一片火热。二十两银子!他若有了这么些本钱,完全可以去赌场翻盘了!冯苟生眼里精光直冒,都顾不上问阮明姿赌什么,连声催促:“还有这等好事?来来来!”这会儿梨花她娘终于回过神来,脸色发白,急急忙忙的叫了一声“明姿”。“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梨花她娘眼眶红肿,想劝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劝,焦急无比。冯苟生烂赌多年,没有人比梨花她娘更清楚赌博的害处,那是可以让一个人红了眼毫不犹豫榨干最后一点家底的深渊。“没事没事,”阮明姿笑眯眯的安抚,“婶子您先等会儿,等我跟那人赌完了你们再谈和离的事。”“这……”大概是阮明姿的镇定自若感染了梨花她娘,她虽然还是有些心焦,却也只攥紧了手里头的帕子,没有再说什么。阮明姿转过头对着周里正作了个揖:“还请里正爷爷帮忙做个见证。”周里正当了里正这么多年,村子里那些年轻人小赌小闹的,平时扔个骰子打个牌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但阮明姿这个孤女,上来就赌这么大,周里正很有些心忧。冯苟生颇有些不耐烦了,见周里正似是想劝说阮明姿,生怕肥羊要跑,忙道:“话说出来就不能反悔了!你说,赌什么!”阮明姿笑眯眯的:“我听说你曾经去当过学徒,学过管账?”冯苟生不耐,瞪眼喝道:“咋?有关系吗!”冯苟生早年是跟着人在县城里学过管账,也是因为这个,才娶到了梨花她娘。只是后头冯苟生手上不干不净的,经常小偷小摸,管账的最忌讳这个,就把冯苟生给赶了回去。这不是多光彩的事,冯苟生自然不愿意多提及。面对冯苟生的疾声厉色,阮明姿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慢条斯理道:“当然有关系。你既然学过管账,想必应该会写壹贰叄肆等等数字了?”冯苟生不明所以,但他惦记着阮明姿说的那二十两银子,还是按捺住脾气,冷笑道:“旁的字我不会写,但是这些数字简单的很,我自然会写!”“好,”阮明姿抚掌而笑,“既然你会写这些数字,只要你能从一写到一百,写不错一个字,我便输给你这二十两,你看如何?”冯苟生鼻息难以抑制的微微扩大。就这么简单?!他生怕阮明姿反悔,急不可耐道:“就这么说定了!”围观的人几乎都有些炸了。从一写到一百,就能拿二十两银子?!就这么简单?别说是冯苟生这赌博成性的人了,就连他们这些围观的都有些跃跃欲试的。“纸呢,笔呢?”冯苟生连声催促,气息都粗了几分,“赶紧的拿来,老子要赚你这傻子的二十两银子!”“不急。”阮明姿慢条斯理道。冯苟生哪能不急,脸上显出几分狰狞神色:“你可是想反悔?!周里正可看着呢!你若反悔,那二十两银子也得给我!”阮明姿微微一笑:“你是惯赌的,应该也知道,这赌注,是双方都得下了才行。通篇都在说我的二十两银子,那你拿什么跟我赌?”冯苟生愣了一下,脱口道:“这么简单,我不可能输!”阮明姿笑盈盈的摆了摆手,“话不是这么说,不管你是输是赢,总得把你的赌注给摆上来吧?”他被阮明姿那出人意料的简单要求,以及二十两银子熏了心,只想着赶紧把这局给赢了,拿了那二十两银子,哪里还能有旁的念头?他见阮明姿但笑不语,知道他必须得交出个赌注去。他在自个儿身上上下摸索了一通,却只摸出了一个铜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