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连后宫一群不受宠的妃子都容不下女子也没瞧见这般善妒的。要我说,皇后的作风与陛下完全相反,说不得是觉得陛下那行径早晚被反,也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毕竟他可是清清白白没沾过一滴血你这都能看出来,果然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南门良去看何筝的脸色。陛下平时把他保护的太好,凡事能做的都替他做了,如今他倒是很好奇,这个何后会怎么做。后者捏着那根梅枝,脸上的笑容已经慢慢褪去。他怎么都没想到,经过了上次方天灼问罪的事情,竟然还有人胆敢非议帝后。带过来。几个太监立刻绕过了假山,那两个宫女仓皇的神情在看到何筝精致的脸孔之后,都略略松了口气。听到这话的是皇后,不是皇上,否则两人不死只怕也要脱层皮。参见皇后!两人被丢在地上,急忙磕头。她们心里都有些纳闷儿,怎么这位整天关在内室里头的竟然出来了,不过幸好,皇后还得继续维持贤后的名声,应当不会把她们怎么样。何筝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们:你们说,我会不会杀了你二人呢?皇后仁慈,断断不会与奴婢们一般计较。那宫女小心翼翼,何筝忽然笑了,本宫之前救人的确是不愿与你们一般计较,但本宫既然施了恩,你们就该夹紧尾巴感恩戴德,而不是一面得了好处,一面又来诋毁,不过也对,这是做人的道理,你们自然不会明白?皇后亲自下场骂人,两个宫女还是第一次见,她们伏低身子,互相对视了一眼,这皇后虽然不敢杀人,可倒是有张不饶人的嘴。奴婢知错!请皇后恕罪!或许是觉得何筝不可能真的杀了她们,这求饶也没那么情真意切,何筝继续捏着哪只梅花,看了她们片刻:知罪就好。果然,只要认了错,皇后就会心软。来人,乱棍打死。宫女一下子抬头看他,眼中带着一丝愕然。拖下去!南门良陡然精神起来,他一发话,两个宫女齐齐色变:皇后,皇后,您可是仁后啊!!何筝认认真真的看着她们瞬间慌乱的脸:你们死了也该记住本宫的恩典,因为本宫只杀你二人,不牵连旁人,的确仁慈。通知下去,尚刑宫前,余宫都要派至少一半人数前来观刑,从今以后,若再有人敢非议帝后,一概打死。身后响起喊叫,何筝头也不回,南门良跟上他的脚步:皇后,您这是我要亲自观刑。何筝道:去备轿。他坐着轿子一路到了尚刑宫,裹着厚厚的貂皮大氅坐在上位,雪下得越来越大,周围被迫围观的宫人战战兢兢的看着被按在行刑凳上还在不断挣扎的两位宫女,两个行刑者很快过来跪在何筝跟前:敢问皇后,何时行刑?等人到齐了,你们就好好数数,观刑的人有多少,就打多少板子,若是她们在挨完板子前死了,或挨完最后一板子还没死何筝倾身,认真道:本宫就把你们也杀了。两个人齐齐叩头,胆战心惊:奴才领命!板子打下去,她们惨呼:你不是仁后!何筝心想,他什么时候想做仁后了。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善良,只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有些人罪不至死,或许这样的思想跟方天灼因为一点小事要杀人比起来要善良太多,让有些人误以为他软弱可欺。他突然明白了南门良方才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了,因为他给人了一种,心慈手软、会毫无底线的为所有弱者鸣不平的白莲花人设。可事实上他很记仇,并且睚眦必报,而且眼里揉不得沙子,否则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能跟方天灼闹起来了,何筝开始觉得,如果自己一辈子接受这个世界的教育,那么可能也会跟方天灼一样。行刑半途,方天灼闻讯赶来,周围人齐齐跪下,却见他挥手:继续行刑。他跨上阶梯,站到了何筝面前,眸色深深。他挡住了何筝的视线,身后是被打的浑身血迹的宫人,血从凳子上落下来,滴落在洁白的雪上,凄惨又血腥。何筝端坐在椅子上,眼神冷淡,姿态优雅。雪白的貂帽和围脖衬着那张玉色的脸,俊秀的天上有地下无,与身后的景象形成了天差地别。何筝睫毛突然闪了闪,原本平静的心瞬间起了波澜,他的手脚陡然变软,原本坐的笔直的身体突然一下子瘫软在上面。方天灼道:天冷,先回去。何筝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方天灼弯腰抱起他离开。何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原本他要杀人、威胁行刑者、包括观刑的时候,心情都异常平静,平静到他都怀疑自己是冷血动物。可当看到方天灼的时候,他好像一下子化掉了,后怕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浑身都微微发抖。他手脚冰凉,一直回到养心殿温暖的内室,被方天灼抱在暖炉边捂了很久都没有暖热,方天灼的下巴碰到他的脸,那脸也是冰冰凉。筝儿怕杀人?应该是怕的,毕竟他从来都没有杀过人,可今日,却算是实实在在沾上人命了。日后这种事,交给我就好。方天灼搓着他的手,声音低柔。何筝乖乖点头,眼神依然惊魂未定,与独自坐在高处观刑之时辩若两人。方天灼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何筝立刻瞪过来:你,你笑什么?没。方天灼只是突然发现,何筝就算不在皇宫,或许也能生存下去,他是一个很能适应环境的人,可以是养在温室里不知疾苦的花儿,也可以随时拿到外面任由风吹雨打。最重要的是,他还能屈能伸,可以软的像一滩春日的水,又可以硬的像冻了万年的冰。何筝垂下头,猫儿似的拿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我今天是不是吓到陛下了?没有。今日之事虽然的确让人惊讶,但却也不算太过突兀,毕竟平日里他就不是个好惹的,只是对象换了而已。何筝怯生生:真的?你不会因为这个讨厌我吗?不会。其实我不想杀人的。我知道。何筝的确可以不杀那两个嚼舌根的宫女,可这样一来,会有更多的人觉得他良善可欺,他们会越来越觉得,皇帝的眼光差劲,越来越觉得,他只是个靠皇帝圈养的宠物,没有半点威仪。他怕杀人,可方天灼身边的环境是这样的,他就必须要杀人。就好像方天灼蔑视他们神仙的婚姻法则,可他遇到了何筝,就一定要尊重他。何筝清楚,自己就算再不适应,也要努力的融入这个环境里,他要把自己跟方天灼绑在一起,他要告诉所有人,他跟这个人人畏惧的暴君是一体的,若有一日这暴君人人喊杀,那他也甘愿赴死。去他的贤名,他才不在乎呢。反正谁刺激他,他就刺激谁,谁尊重他,他就尊重谁。何筝的手脚终于渐渐暖热,可因为第一次杀人,他晚上还是做了噩梦,惊喘着醒过来,他第一件事就是探头去看小床里面的孩子。他伸手碰了碰那柔软的小脸蛋,身后的男人也跟着坐了起来:魇着了?何筝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点了点头,道:不习惯。方天灼附身过来环住了他。何筝暂时没了睡意,又想到了回家的事,他侧头看着男人俊美的面孔,舔了舔嘴唇:我,我一直在想,只要两个人心在一起,不管任何事情,都总会拨云见日。嗯。我还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该两个人一起拿主意才对。方天灼看向他:何事?第77章何筝对上他的眼睛,心里就有些畏惧。心里的话想说又不敢说,他害怕方天灼会做出什么极端的反应来,只能试探着引导:就,我想跟你商量的原因是我其实还没想好怎么办,所以你可以先不要生气?方天灼微微收紧手臂,将他的细腰贴向自己,道:说来听听。何筝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遍,继续给他打预防针:我想你保证不生气我才说。你若是知道朕会生气,那便不要说了。方天灼撩开他的长发,道:睡觉。何筝被他抱着躺下去,憋了一会儿:可我不想瞒着你!方天灼合目不语,何筝撑起身子一边推他一边道:天灼,你听我说,好不好?好不好?方天灼睁眼:你说。就他一让说,何筝又有点难以启齿,他调整了一下心情,试探的弯唇,轻声道:我可以回家了。方天灼的眼神瞬间变了,他面无表情的望着何筝,何筝被他看得胆寒,挪开视线又挪回来:我想跟你商量,就,就这个回哪个家?反正,不是何相府。何筝吞了吞口水,有种他会把自己撕碎的错觉。回去做你的小神仙?何筝下意识点头,又猛地摇头。方天灼明明躺在那里,可何筝还是觉得自己比他矮了一截,他小小声:我就,回去看看,你瞧我在这里举目无亲,一年多都没见爸爹娘了,我想,我多少应该回去看看他们,告诉他们我很好,我有了爱人和孩子,请他们不要担心方天灼五指收紧,他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难忍滔天怒意,他蓦然坐起来,何筝强忍着想立刻缩到一旁的冲动,屏住呼吸跟他对视。暖阁内流动着让人窒息的气氛,很久,男人缓缓开口:朕说过,你敢走,朕就杀了你。何筝心里委屈,他伸手去扯方天灼的手指:我跟你说,是因为信任你,你,你不能这样你不想杀我的,我知道。方天灼反手抓住他的,力气大到让何筝感觉到了疼痛:你让朕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让朕为你虚设后宫,让你纵容你胡作非为,让朕的底线一步步放低,就是为了告诉朕,你要离开?嗯?何筝摇头:不是的何问初上次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方天灼嘴角扯开残忍的笑意:看来,朕是真的留不得他了。何筝被他一把甩到了床里侧,男人翻身下床,何筝立刻从床上奔下来,追出内室,前殿的房门被拉开,寒风凛冽,他听到他冷声道:把皇后看住。何筝冲出殿门,两个侍卫急忙拦住了他,他头皮发麻,又惊又怒:方天灼!你真的要用这种方法让我明白,我把我所有的一切交给你都是错的吗?!方天灼停下脚步,脸色铁青:你在威胁朕?我没有。何筝眼泪溢满眼眶,努力放轻声音:我也很无助,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只有依靠你,我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是想跟你商量呀,解决问题不是只有这一种方法的,陛下,您那么聪明,还那么喜欢我,您希望我这辈子,再也不敢对您笑,再也不敢跟您闹,甚至看都不敢看您一眼吗?您知道,我最胆小了方天灼抿住了嘴唇。您回头看看我我忘记穿鞋了,也没有穿衣服,我好冷,您抱我回去,我们好好想解决办法,好不好?侍卫和惊醒赶过来的南门良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屏住呼吸看着立在殿外风中的男人,他也仅仅穿了一件里衣,长发披散,神情冷峻。冬日的夜晚寒风呼啸,卷着细碎的雪花儿,方天灼终于转过了身。何筝眼泪汪汪,被侍卫拦在后面,瑟瑟发抖,他是赤着脚追出来的,此刻青色的地面硬着他双脚雪白,脚趾因为过冷而不停的蜷缩。陛下何筝哀求:您抱抱我。方天灼冰冷的心瞬间软了,他走回来把何筝抱起,何筝一直克制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他抱住方天灼的脖子,被他抱到暖炉前坐下,宫人赶紧将小手炉拿来递给他,方天灼则蹲下去,冷冷的暖着他柔嫩的脚。何筝抱着暖炉,抹了抹眼泪,可怜巴巴。他清楚对方天灼不能硬碰硬,否则只会让他更加愤怒,这个男人心硬如铁,他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脚上终于渐渐有了暖意,南菁熬了暖身的汤水端过来,何筝吸了吸鼻子:我要陛下喂。南菁下意识去看正在给皇后套夹棉长袜的九五之尊,后者淡淡道:放下吧。南菁放下汤离开,轻手轻脚的带上了内室的门。方天灼净了手,端起汤舀起来吹了吹,送到他嘴边。何筝喝了一口,吸了吸鼻子:陛下也喝。朕不冷。不冷也要喝,万一病了怎么办?何筝带着小鼻音,坚持:要喝。哪怕是铁打的身子,不会生病的人,也会希望有人关心,方天灼语气温和:这碗是你的,你先喝了,朕再喝。那你先喝一口。方天灼拗不过他,低头抿了一口,把剩余的全部喂给了他。何筝抢过自己的碗舀了小锅里的汤,道:轮到我喂陛下了。朕自己来。方天灼伸手,却被他躲开:我要喂您。很多时候,方天灼是真的拿他的小脾气是没办法的,他垂下眼睫,任由他拿起小勺子喂自己,一碗喂着喝完,他心里的怒意已经被他哄得一丝不留。何筝拿袖子给他沾了沾嘴角,方天灼不自然的侧头,道:好了,剩下的你要喝完。我知道。何筝乖乖自己喝,道:我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跟陛下一起开开心心的长命百岁,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