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瞳孔地震。未来存在着无数可能性, 在改变某一个节点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未来也会出现相对应的可能分支。但,奈何很清楚, 自己通过力量「看」到的【未来】并不是某一种可能性,而是基于现在所处的时间线, 必然会通往的【未来】。可恶,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才刚放下的心重新又悬到了嗓子眼儿,奈何又盯着眼前的青年看了好半天。「怎么了?」诸伏景光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小姑娘叹了口气, 脸上露出了颓丧的表情:「唉,我好像能理解你们人类不想加班的心情了。」「?」*奈何没有继续留在诸伏景光的面前。虽然狙击是发生在三天之后,不过她可没有耐心揣着忐忑的心情等上七十二个小时。她轻车熟路地跳转到了三天之后, 在枪声响起的时候,将诸伏景光拉入了静止的时间, 并让他暂时躲在了安全的地方。完成这样的事情比先前敲晕倒霉的黑麦威士忌还要简单。轻松愉快地解决掉了这场小意外之后, 奈何心满意足地拍拍手, 准备正式和诸伏景光告别回到四年前。然后……她看到五天后, 诸伏景光的车子会发生爆炸,彼时和他一起在车上的伊达航也遭到了波及。奈何整个人都不好了。解决了车子的事件之后又是工厂的突入行动,整个仓库在巨大的爆炸当中夷为平地, 突入其中的诸伏景光尸骨无存。于是奈何又去处理了工厂的事件。而工厂的事件之后不久, 医院又被挟持,再然后是列车上爆破、饮食街的大规模投毒、飞机坠毁、轮船事故……一次又一次, 就像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一样, 死亡的阴影始终笼罩在那个青年的头顶。奈何追在他的身后, 像是个疲惫又滑稽的小丑。她一次又一次地挥霍着自己的力量, 一次又一次地调整着【未来】的轨迹, 但是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在她所能看到的【未来】当中,那个青年依然会一次又一次地死去、死去、死去、死去,而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奈何……你累了。」站在她面前的青年缓缓地将手掌覆在她的脸颊上,拇指的指尖轻轻在她眼下的皮肤划过,似乎携走了什么晶莹的东西。而在那个瞬间,奈何又一次看到了眼前的青年被预告的下一次的死亡。「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啊?」她的精神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明明有力量,明明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改变未来,却依然没有办法做到真正地救下这个人,她无法理解,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注定要在命运当中一次又一次地走向死亡。明明他也在很努力地活下去,明明每一次的他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明明,明明他们都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可世界意识就像是在对她的行径展示着最疯狂也最恶劣的报复一样。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奈何已经数不清自己看过他的多少次死亡了,她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闭上眼睛,她就能看到他在【未来】的画面当中毫无生气地闭着眼睛的模样。那样的他不会呼吸,心脏也不会跳动,他不能再抬起手臂摸她的脑袋,不能再用漂亮的猫眼注视着她,不能再用温柔的声音叫她的名字。不要,那种事情绝对不要!小姑娘颤抖着抬起手,抓着诸伏景光的衣襟,她仰起面孔,露出了那张布满了泪水的小脸。她说:「景光你不要当警察了好不好?景光去加入证()人保护计划好不好?不要去保护世界了,不要去保护别人了,那种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做好不好?我只想,只想你保护好自己——」诸伏景光怔了一下,大抵是没想到她会颤着声音,说出这样的话。但聪明如他,敏锐如他,很快也明白了什么。那个小姑娘总会在他生死攸关的时候出现,他怎么就忘了呢,现在的她原本就是为了拯救他,为了让他能够活下去才会出现的啊。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出现了几回?这对于他来说只是一段稍微有些曲折的人生,对于她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她,能看见未来啊。为什么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呢?让她一次次地看着他置身险地,看着他遭遇不幸该是一件何等残忍的事情啊。也难怪她会疲惫,也难怪她会崩溃。是他……忽略了这一点,是太久没有见过她的他太粗心了啊。所以那个时候她才会……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一样,诸伏景光的眸光微微一动,手上却是不自觉地用了几分力量。可那个时候的他根本就……小姑娘吃痛的惊呼声将他的思绪瞬间拉回到了现实,诸伏景光慌忙松开了手:「抱、抱歉,我……」视线稍转,他便对上了奈何那双海蓝色的眼睛,被眼泪冲刷过的眼睛尚且蒙着点点水渍,像是在海面上泛起的粼粼波光。她执拗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着一个答案。于是原本想说的话都说不下去了,他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好。我答应你。」因为我怎么可能让你这样难过下去啊。奈何闭上了眼睛,白色的眼睫终于承受不住水珠的重量,于是又是一滴泪水顺着颊侧滑落。她看见了,一周之后,诸伏景光被暂时安置的公寓,大火。还是……不行啊。就算放弃了原本的理想也一样,就算改变了自己的身份也一样,就像是一场必死的局一样,在时空之外的奈何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青年一步一步地走向悲惨的死亡。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就没有什么,可以让一切都彻底解决的办法吗?恍然间,奈何忽然想起了先前让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个人陷入险地的炸*弹犯。对啊,对啊,那个男人是当初那一系列悲剧的根源,所以如果能够提前解决掉那个男人的话,之后的危险根本就不会发生。因为她之前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也没想过要从那个方向上解决问题,但现在的情况不是……一样的吗?发生在诸伏景光身上的一次又一次的悲剧让她疲于奔命,但,如果能够解决掉这些悲剧背后的根源,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真正做到一劳永逸了?是不是,诸伏景光也可以不用强行改变自己的理想和职业,不用屈居于保护计划下,隐姓瞒名地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了?只要能做到这一点的话,只要能够解决掉根源的话——那么导致这一系列的根源又是什么呢?奈何调动着脑内并不算活跃的脑细胞,认真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条件都罗列在了一起,然后她得出了结论。是那个黑衣组织。那个由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里面进行卧底行动的巨大而神秘的国*际*犯*罪*组*织。毫无疑问,所有围绕着诸伏景光的暗杀计划都是那个组织的手笔,想来之后降谷零那个倒霉的家伙会遭遇不测也是同样的理由吧?所以只要能够瓦解掉这个组织的话,他们应该也就能够安然无恙了不是吗?那就摧毁吧。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消掉那个组织的存在,然后,她就再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奈何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她只觉得前所未有地轻松。当然,想要抹消掉一个组织即使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她从来都不觉得在这个低维的世界有什么对于她来说是真正【不可能】的。她开始制定自己接下来的计划。首先,想要真正抹消掉一个组织的存在,至少要知道组织的构成,否则斩草不除根,以组织的力量和世界意识的恶意,那些家伙肯定能够死灰复燃。而在知晓了关于组织的构成和运行模式之后,再想行动就容易很多了,只需要让支撑着组织运行的那些家伙统统消失,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所以前期的情报收集才是关键所在。这一次,奈何没有急着进行时空跳跃,而是暂时在诸伏景光的身边住了下来,她让诸伏景光将所有他知道的关于黑衣组织的情报都说给她听。诸伏景光意识到了她想要做什么,他有些迟疑。她却摇着他的手臂,就像是很多年前央求着他多给她讲一个睡前故事一样地撒着娇。「我可以给奈何讲睡前故事,但是关于黑衣组织的事情,奈何,我不希望你……」「为什么?」奈何打断了诸伏景光的话:「不要说什么就算没有我的力量也能解决的话,如果我不努力的话,景光会死,零也会死,所以我必须要……」「拜托了……」诸伏景光看着奈何的眼睛:「唯独这件事情,我希望能用我们的力量解决,这是……」他迟疑了一下,眼神变得坚决:「这是人类之间的事情。」「……啊?」奈何被这样的话噎到了,脸上满是愕然。这还是诸伏景光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在她和人类中间划出了一条界限,明明,明明先前的他一直都在努力地帮助她融入他们的生活的啊?所以在他的眼里,她依然不是同类吗?所以在他的眼里,她还是,还是有着强大力量的……怪物吗?哪怕他们经过了那么多的时光,哪怕他……说过喜欢她?「景光是……这样想的吗?」诸伏景光几乎本能地想要说不是,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他垂下眼,用无比干涩地声音说了一句:「嗯。」「所以请交给我们……」「景光大笨蛋!」奈何猛地跳了起来,她抓住了诸伏景光的手臂,狠狠地对着他的手腕咬了下去。牙齿在手腕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几乎要渗出血来,奈何却丝毫没有收敛力量。她觉得视线有点模糊,她觉得心里有点委屈,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家伙简直讨厌极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伴着口腔里有些腥咸的味道。接着,她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地擦过她眼下的皮肤。那是诸伏景光的手指。她听到了青年轻轻的叹息,她听到他说:「对不起,奈何,我刚刚是在骗你的。」「但我不想你去做那样的事情,答应我,别去插手黑衣组织的事情。」「那会让你……」「……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