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又是熟悉的刺耳尖叫。
尤薇这才意识到自己握着凌巡的手很久了, 皱了皱眉,不露声色地将手掌抽出,马上堵住自己的耳朵。
林萌萌的叫声在天空下回荡了很久,左易涵忍无可忍,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给老子闭嘴。”
“我没事?”她确定自己叫了有十几秒, 要是会出事早出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伴随着“叮咚”的声音, 林萌萌也收到了通关提醒。
“我看你脑子有事。动不动就尖叫, 咋就没叫破喉咙呢。”左易涵对于聒噪的人向来没什么好眼色。
顺利出线的一群人在收到系统提醒后, 全都卸下刚才的沉重, 被他的话逗笑,气氛是之前所没有的轻松。
在黄线的另一头, 唐言尔绝望地看着他们,像被世界遗弃的孤儿,蜷缩着身子不断发抖, 伸出的手带着无助的渴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欢声笑语,自己却会腐朽在这个荒废孤独的医院之中。
“走吧,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会, 等时间到了就能回家啦!”林萌萌大喇喇撩起一半裙子,抹着脚上的泥巴和枯叶。
“不要走!”见他们要离开,唐言尔摸爬着扑过去,一下跪在黄线跟前,“求求你们, 救我,我一定要回去,我必须回去,求你们了。”
不等众人表态,他跪在地上开始拼命磕头,脑袋被草地上的枯枝碎石划得血肉模糊,始终没有停下来。
这是最后的希望,在最绝望的时候,哪怕只是一根稻草,他都不想放弃。
唐言尔压抑的低声哭泣让劫后余生的喜悦凝固,隔着一条黄线,一头是生,一头是死。
地狱和天堂仅一线之隔。
走在最后方的左易涵粗粗地喘了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很轻:“看他年纪也不大,要是死在这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家里人……肯定会很痛苦。”
他的话就像一根针,毫无预兆扎在每个人的心里,刺刺地一疼,不会一针见血,却久久被那隐隐作痛的感觉牵动着。
家人的模样在眼前浮现,还来不及庆祝通关游戏的人们,气氛顷刻间凝重到喘不过气。
林萌萌脱离了危险,心情大好,看唐言尔哭哭啼啼的凄惨下场,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在自己的利益不受威胁时,她也有心情来同情一下唐言尔的处境。
抽着鼻子,林萌萌情绪汹涌,一下哭了起来,看着对面还在磕头的唐言尔,甚至后悔之前那么欺负他:“真的没办法帮忙了吗?他还活着啊,也许……也许他可以回家的。”
没人回答她的话,或许该说没人知道怎么帮忙。
唐言尔的分析得出不少有用信息,帮助他们成功完成游戏。
可在轮到他时,却不知道他们还能帮他点什么。
向来不喜欢揽事上身的左易涵居然朝着黄线走了回去,他的身形带起一阵风,唐言尔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虔诚地昂着脑袋,迎接自己最后的希望。
“小子,现在离游戏时限还有几个小时,我们暂时可以留下来帮你找找办法,”左易涵没有犹豫地跨了回去,把地上软成泥的男孩拽了起来,“但是,能不能救你我没有把握,如果不行,我们还是得走。”
“谢谢你左哥,以后就算是做牛做马,我都报答你,我这条命是你给的!”唐言尔挣开左易涵的手,重新跪下,格外严肃郑重地又磕起头来。
左易涵一把拽起他朝着医院里走,黄线的那头,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回去帮忙。
“左哥都去了,我们也去看看?”尤薇话音刚落,凌巡点点头,两人也头都不回地过了黄线那头。
林萌萌和闻可先面面相觑,原本摇摆不定的闻可先在外面观望了很久,像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也动身回了医院里。
内心一阵纠结,林萌萌明知道重回医院可能会有危险,但还是没能狠心转身离开。
如果回到刚进入游戏,她断不会因为任何人去冒一丝一毫的危险,可在跟着尤薇、凌巡他们见过一些事后,林萌萌的心思和想法被潜移默化地影响着。
要是有危险,他们也不会回去,应该没事的吧。
那个小矮子看起来也挺可怜的,她之前还想抓他当替死鬼,这下他真的要死了,就算帮不上忙,也回去看看吧,免得以后老觉得欠他。
这么想着,林萌萌不住地叹气摇头:“疯子,一群疯子!”再抬眸时,一脸暴躁地踏着脚步过了黄线又跳回去,反复试了几次确定没事后,骂骂咧咧往里面走,“疯就疯吧。”
“鬼”被送回到尤薇的雕像里,他们的第一个希望就是回到监控室门口,想试着能不能让唐言尔也当一次“鬼”。
可惜雕像七零八碎,趴在地上时除了脑袋可以转动,手掌都碎成块儿了。
尤薇远远看着那白色石膏像的残破,没来由心里一阵悲凉,走上前蹲在那堆看似破烂一样的东西前,轻轻摸了摸她的手臂。
还未彻底碎掉的石膏像努力抬起头来,没有情绪的眼眸里,居然有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紧紧揪着尤薇的心脏。
“你能听懂我们说话吗?”她死马当活马医,“怎样才能活着离开黄线?”
“你和一个破雕像说什么,它哪里听得懂。”林萌萌抱着手在一旁抱怨,抖着脚不耐烦地撇开头。
石膏像的一只破碎的手臂抬起,它的手掌已经坏了,尤薇只能顺着她手臂的方向看去,似乎是在暗示他们待过的会议室。
仅剩的小半截手臂抬起,稳稳停在空中,透着不明确的提醒。
它不会说话,眼睛空洞地望着尤薇,直到她伸出手后,雕像将自己破碎的手臂交在了她的掌心里。
缺口早就很脆弱了,在碰到她手掌的瞬间立刻变成一堆碎块,在尤薇的手掌里留下一片白灰和碎渣。
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石膏像身体一晃,重重摔回地上,从头颅到脖子再到胸口,碎得彻彻底底。
变成一堆碎渣后的雕像,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就像一具被摧毁的普通雕像,孤独又寂寞地躺在监控室的门口,等待侵蚀和腐朽。
“它是什么意思?”闻可先总觉得雕像给了提示,但又想不明白这提示是什么意思。
全程唐言尔也在观察,事关他能不能活下去,他比谁都要上心。
顺着雕像手指的位置,他也想到那间堆着自己石膏像碎块的大会议室。
“我……我可能明白它的意思了。”唐言尔一拍大腿,蹦起来一路狂奔直去。
所有人跟着唐言尔跑回到会议室里,他一下扑到自己石膏像的碎片前,用手拨拉了一下说:“这个可能有用。”
“把它全拼起来,粘我身上包裹住。”
又拼……
之前为了拼尤薇的雕像,一群人七手八脚弄了大半天,早就有阴影了。
现在居然还要再拼一个,大家面面相觑,甚至怀疑他的分析不见得是正确的。
唐言尔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做一脸沉思状,没一会脑袋又亮了一下,像个接触不良的电灯泡。
估摸这是他的技能,尤薇好奇道:“想到什么了吗?”
“我用了最后一次提示机会,系统给出的线索是‘隐藏’。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唐言尔坐下,拿起碎片正要拼,又无奈地放下,“我……我自己没法拼,得你们帮忙。”
凌巡的视线扫过尤薇和林萌萌,说:“两个女孩先出去,”再看向唐言尔,语气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脱。”
恍惚有种无情霸总的戏在上演,凌巡的话让唐言尔打了个寒战,等到女孩子们出去后,才羞涩地把衣服给除得一件不剩。
一群男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一点一点把雕像粘起来,还必须顺着唐言尔的身形,不能有丝毫出错。
果着的唐言尔脸色发青,这辈子他最丢脸的时刻,莫过于此。
离游戏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不过好在里面那群男人的动作够快,花了3个小时终于将唐言尔勉强包裹在石膏碎片里了。
“搞定!”闻可先一声开心的欢呼,吸引了门口林萌萌的注意。
她探出头去偷看,发现屋里站着一个被拼凑起的石膏像,唐言尔正好被包裹在里面。
表面有很多裂纹和缝隙,毕竟之前凌巡下手可不轻,有些部位都被砸成了粉末,再想拼得完整几乎不可能了。
唐言尔像个机器人般,僵着手脚想要转个身,结果脚稍一用力,“哗啦”一声,拼好的碎片四分五裂掉了一地。
“啊——流氓!!”林萌萌尖叫着捂着眼睛重新躲回门外。
一身白灰的唐言尔差点哭出来,一下跪倒在地上:“不行,这样根本不行啊,我……我到底要怎么出去?”
唯一的希望破灭,为他付出过努力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无助地看着这个男孩趴在地上痛哭最后变得越来越安静。
“谢谢你们,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唐言尔哭着哭着就笑了,手握成拳头狠狠在地上砸,“如果我答应帮忙,我就可以活着出去的,是我自己拒绝才搞成现在这样的下场。这是天意,是我自己把自己推到死路上的。”
尤薇靠在门外的墙边,听着唐言尔的话,心里不免唏嘘。
在一场惊悚的死亡游戏里,大家都希望安稳地度过,选择不愿冒险本没有过错。
但是,系统的规则让他在最后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看向另一边走廊尽头的雕像碎片,那只唯一完整的断臂,还直直地指着这处,之前给唐言尔带来了希望,可在他们努力之后,希望变成了更深的绝望。
尤薇无奈地摇头,心里忽得一动,又顺着石膏像手臂的方向再一次看了看。
不对,方向不是会议室,尤其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石膏像示意的方向好像是……旁边那个房间!
抛下在一旁碎碎叨叨的林萌萌,尤薇一个人推开那扇布满灰尘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