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失神智的时间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一阵阵起此彼伏的抽痛直直地刺入她的脑髓, 将昏昏沉沉的叶淼唤醒。她嘶哑地□□了一声, 感觉太阳穴那片脆弱的薄骨处在了要裂不裂的边缘,树根枝末状的神经在一阵阵痉挛地抽搐着。
不用伸手去摸,她就能猜到自己的头上一定肿了一个滑稽的大包。注意力都被这儿给吸引住了,在昏迷前被敲打过的后颈的酸胀感反而可以忽略不计了。
叶淼龇了龇牙, 轻微地倒抽一口气, 抽搐着面肌睁开了眼, 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昏暗的房间内——不对,说是房间也不太恰当。此处穹顶高阔, 宽厚高大而华丽的木门紧紧闭合着。四周空气十分阴凉瘆人, 月光透过高处的模糊白色纱窗洒进来, 将墙壁上镶嵌的铜兽映得黑黝黝的。巨大的排气扇在缓慢地转动,忽明忽暗, 一晃一晃的光掠过她颤抖的眼睫,隐约听见外面传来猫头鹰的叫声, 还有蝙蝠扑动蝠翼的声音。
记得她扣动扳机打死那只u族吸血鬼时, 太阳还没下山,只不过是雨下得太大,天光灰暗而已。现在窗外已经听不见雨声了,也完全沉入了浓浓的夜色中。距离她晕倒, 至少已经过去一两个小时了。
摸一摸身上,银手|枪和银子弹果真都不见了。
在最后那一刻,她看到的那双朝她走来的腿, 到底是谁的?
不安在骨子里潜伏钻动,叶淼本能预感到自己的处境不太妙——如果那个人是听见声音后赶来救她的猎人,那么,她应该会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醒来,而不是醒在这个黑漆漆的鬼地方。
结果对方不但忽视了她头上的肿包,还随便将她扔在硬邦邦冷冰冰大理石的地板上……怎么看都不像是怀着善意的样子。
躺了那么长时间至少有个好处,就是头部被撞后的那阵极其难受的呕吐感已经过去了。叶淼动了动,深呼吸两下,慢慢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此地的家具都几乎被搬空了,但看这个地方的格局,讲究的装潢,悬空在头顶的熄灭的吊灯,可以推断出,这儿不是什么仓库或者别的乱七八糟的地方,而是一个私人宅邸中的小型宴会厅,只不过是被空置下来了而已。
马上,她的目光一凝,被前方高台上的一具巨大的棺材吸引住了。
那是一口沉重古朴、通体漆黑的棺材,油亮油亮的木头,镌刻着繁复的花纹。棺材盖根本没有关上,开了一半,也不知道里头躺的是什么东西。在它四周的空气中,浮现着无数根流光溢彩的紫色光弦,如同半透明的发光的蜘蛛丝漂浮在空中,既妖娆,又诡异。
这是魔法阵么?
而且,正常来说,应该没人会把棺材这么晦气的东西放到自己家里吧。反正她唯一能想到会这么做的,就是吸血鬼了。
叶淼头皮发麻,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起身去一探究竟——虽说好奇里面躺着的是什么人,可目前情况不明,还是别靠过去为好。鬼知道触动了那些光弦会有什么后果。
而在另一个方向,距离她十米左右的地上,就躺着那个差点儿被u族吸血鬼杀掉的女孩。她的四肢还被绳子捆着,一动不动的,看样子还没醒来。
绑着也好,最起码不用担心这家伙醒来后再发病,又全力冲她的脑壳撞来。谁的头骨都不是铁打的,再来一次她就真的不行了。
叶淼一叹。
被吸血鬼的病菌感染以后,四处攻击人的病症是可以通过服药来治愈的。所以,这女孩还有得救。不过,虽说她没有后悔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对方的命,但心里难免也生出一丝埋怨和无奈。
真是被她害死了,怎么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那个要命的时候发作。这下可好了,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成了谁家砧板上的肉。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那两扇紧闭的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从暗到明,从远到近,来者瘦削阴郁的一张脸缓慢地暴露在叶淼的视野中。她彻底呆住了,第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是无尽的诧异——这个人,居然是她父亲安德鲁的侄儿苏佩里!
视线往下一扫,果然,在雨中向她走来的那双靴子就穿在他脚上。那么说,把她带来这儿的肯定也是苏佩里了。
叶淼震惊地脱口道:“苏佩里,你怎么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你没把我送回家?”
苏佩里走近了她,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你觉得我打晕了你,大费周折把你带来这里,就是为了转头把你送回你那个愚蠢的父亲身边吗?”语气中充满了得逞后的愉悦感。
叶淼心里七上八下的,瞪着他:“你……你什么意思?是想绑架我,借此威胁我的父亲和你谈判,给你放权吗?”
“哼,你到现在还认为我必须先通过安德鲁的那一关,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吗?”
叶淼皱眉。这家伙变相地承认了他绑架她是为了强行夺权,可又矛盾地否认了是要借此威胁她的父亲。那么,他到底为什么要绑她来这里?
不等她问出心中疑惑,苏佩里已冷笑了一声:“你也怪不了我,要埋怨就埋怨自己出现的时间点不对吧。本来安德鲁的儿子死了,我便是被推举为下一任老爷的最佳人选,谁知道你这个私生女会突然冒出来。好在老天有眼,你在回程的半路被吸血鬼劫走了。你都不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有多高兴。”
“谁曾想才过了一个月,你又出现了。哼,不得不说,在吸血鬼手里待了一个月都没死,你的运气真的很好,或者说,我应该夸你手段好?但很不幸,那就是你生命中最后一次走好运了。说实话,你要是没有回来,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要怪就怪你自己出现得不合时宜吧。”
叶淼神经紧绷,撕扯着隐隐作痛的头壳,飞快地分析着苏佩里话语里的意思,和他的每一个微表情。莫非这家伙想杀她,然后毁尸灭迹?
如果苏佩里有放她活着离开的意思,就绝不会不做一点掩饰就出现在她面前,还跟她说那么多秘密。除非他已经笃定了她不会泄密——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就在这个时候,从靠近门边的阴影处传出了一个冷淡的声音:“你和她说那么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