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里的基因药已经碎掉了,司辰倒出了一地的玻璃渣。除此外,还有一个手机,一份劳务合同。他完成了面试官留下的那个不可能的委托。司辰打开手机,找到了录音器功能。他点开录音按钮,一字一顿地说着:“是我赢了。”尽管赢的代价格外惨烈,过程也格外艰辛,但他还是赢了。但收音机里没有传来回音。面试官早就死了,之前出现的只是一段设置好的程序。司辰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街景:“花元市竟然和江川融合了。”观星所在的世界死亡时,科技水平并不高,花元市也不是什么国际大都市。数百层的大厦和低矮的旧楼并排,显得很是魔幻。因为空间折叠,原本熟悉的道路显得格外陌生。司辰思考片刻,打开手机自带的打车软件,不抱希望地选择呼叫司机。半个小时后,一辆熟悉的黄色出租车出现在司辰眼前。这辆出租车比最开始看见时破了不少,车的铁皮像是被陨石砸过,凹下去不少,后面的车门更是离奇失踪。多亏这条路上没有交警。出租车停在了司辰身边,司机的表情格外震惊:“你竟然还活着?”他看了眼司辰,又看了眼瓦蓝的天,语气小心翼翼的:“园长呢?”之前,司机载着司辰到目的地后,钱都来不及收,踩着油门跑掉了。他并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但天上的黑太阳不见了。司辰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车费先欠着,载我回幼儿园。”司机唯唯诺诺地踩下了油门。小破车在路上一抖一抖的。司辰缓缓闭上眼。他有些困,吃饱了就是容易犯困。不过司辰不打算在这里睡觉。他还记得和观星的约定。他要接观星回家。第218章上学,吃饭,体育课,吃饭,写作业,睡觉。睡醒又是新的一天。这样的生活观星过了几百年,连无聊这种情绪都显得有些多余。司渊的存在,只是这几百年里一个小小的意外。只是偶尔课堂上写作业,遇到很难的数学题时,观星依然会下意识地拿起小抄,然后想起需要被帮助的人已经不在了。脑海里,一个声音冷冷道:“他不会回来的。”观星没有反驳,情绪不是很好:“我知道。”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和弱智,观星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偶尔会有些想念。“不出意外的话,司渊应该早被烤熟了。长生渊不用烤至全熟,全熟吃起来发苦,还硬,七分熟刚刚好。”观星握紧了画笔。他当然想过这个可能。不过观星明白,有些事如果错过,其实比死了还难受。其实还有一个方法,能看司渊现在状态如何,那就是画出来。但观星不想知道,他宁愿自欺欺人。观星做完了卷子上的数列极限计算题,交给老师批注,转眼就到了放学的时间。他慢吞吞地把画册和笔塞进包里,走到了站台边,等着每天下午六点准时接送学生的南瓜校车。远远的,一个腐烂的能看见骨架的老师从办公室走来。观星对它有印象,是幼儿园的德育办老师。负责处理学校的杂事。因为只剩下观星一个学生,它其实不常出现。老师的心情看上去很差,唇死死往下撇,走路时,身上的腐肉不停滴在地上。“李观星。”老师的声音沙哑,看上去甚至有些怒意,“你家长来接你了。”观星的表情愣住了。他感觉像是好好的走在路上,被球砸了一下,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校车从来都是往食堂的方向开,但这一次,载着观星去了全然相反的方向。观星看见了幼儿园的铁门,当时灵异局用特殊合金铸成的,保质期比普通的门长很多,但此时也锈迹斑斑,爬满食腐的青苔。观星把头探了出去,压在窗沿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他看见了站在幼儿园门口的两个人,一大一小。司渊也看见了开过来的校车。他在原地蹦跶了起来,隔着老远就喊起了观星的名字。“观星——!”观星被他的情绪感染,脸上不自觉地裂开一个笑,然后收敛回去,很矜持的挥了挥手。校车停在了门口。司辰拿出自己刚在教务处办的职工证,递给了德育办老师,语气十分礼貌得体:“您好,我来接学生。”观星抬起头,眼睛晶晶亮。德育办老师表情严肃到刻薄,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次工作证,想找出其中的漏洞。但很可惜,他失败了。因此,它只能公事公办地开口:“您来的很准时,观星今天在幼儿园里很听话。”它松开了禁锢的手。幼儿园大门缓缓打开,观星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远处的职工楼,许多扇窗户大开。每个窗口都挤满了人,它们看着观星的背影,神情或欣慰,或嫉妒,或怨毒。观星的身上没有枷锁,但在走出幼儿园的那一刻,他却真真切切地听见了锁链断裂的声音。观星抱住司渊,放声大哭。*李追月没结婚,法律意义上唯一的后代是养子李观星。司辰接手了观星,相当于同时接手了面试官的遗产。司辰来到了一台atm机前,把面试官的银行卡插了进去,随口询问:“密码多少?”丝毫没有自己在吃绝户的自觉。观星嘀嘀咕咕地“吱”了一声。司辰:“哦,123456吗,还挺朴实。”atm上显示出了卡里的余额,6开头,一共9个零。由此可见,跟着管理员干的确很赚钱。司辰取出了三百块钱的心灵币,递给司机,充作车费。司机师傅本来开车想走,被司辰叫住了。“你这辆车卖吗?多少钱?”司辰问。司机本来想说这是非卖品,然而司辰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落在了他的脸上。很多年前,幼儿园召开教职工大会,作为外聘司机,鬼司机十分荣幸的分到了半个屁股大的板凳。那时候园长在台上发言,它的神态同样从容而随和,但司机却在下面抖的不成样子。现在,司辰让它感觉到了同样的压迫。位于食物链底层的动物,对危险总是最敏感的。阴间司机把拒绝的话咽回嘴里,脸上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大家都是老乡,谈钱多伤感情。送您了,您喜欢开走就是。本来也很破了。”话虽如此,但司辰还是给了司机六十万。用别人的钱就是爽,一点也不心疼。atm机不是一张张地吐钞,更像是一台打印机,在纸钱打印上合适的面额,刷上专门的防伪标。因为不清楚外面还有没有能取心灵币的atm,司辰干脆把卡里的钱全部提了出来,然后连着银行卡一起塞进了包里。六十亿纸钞比想象中沉,司辰背着都觉得有些累。换算过来,这差不多是六十亿个0级意识体,也是六十亿条人命。司辰取完钱,尝试性地撬开了atm机的金属壳。他想知道这个atm机到底连接的哪里。本该放心灵币的保险柜里没有一分钱,只有一个被塞进保险柜的干尸。看见光的瞬间,这个四肢都变形的尸体惶惶然地抬起了手掌,遮住眼睛,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这个干尸活着的时候是银行的柜员,死了后,在atm机里继续当柜员。它也不清楚这些心灵币到底是怎么兑出来的,它只会往出钞口塞钱。司辰没有难为它。尽管园长已经死了,但折叠区的结界并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