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地面长出的红色天柱也同样顽强,同样摇摇欲坠。一条红色的小触手缠住了他的脚踝,无意识,但是亲昵地蹭了蹭。长生渊不太懂心疼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司渊只是觉得自己鼻子酸酸的,一呼吸还能吐出几个泡泡。他走进这片深红的大地中,像是沉入了海底;也像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第二枚硬币从天而降,里面封着一把天青。管理员z说:“这个,是你的丈夫。大的那个150,小的那个20。”这枚硬币的数值是170。*物证技术学里有个理论,叫做“物质交换原理”。这个理论认为,犯罪的过程是一个物质交换的过程。因为想要作案,就会有案发地点,案发时间,和各种各样的东西接触,然后留下痕迹。z当然不是罪犯;但他透过司辰,自认为很小心的看了图灵一眼。图灵捕捉到了这个异常数据。他躺在神经接入中枢设备里,浸泡在营养液中。不会闭眼,没有心跳,甚至不会呼吸。如果不是周围的矩阵正在飞速运转,他看上去和某种意义上的死人没有区别。营养液是为了防止这具碳基生命体枯萎。图灵已经保持这样的状态很久了。但发现异常数据的瞬间,他并不激动,只是选择了标记,然后开始入侵。就像是之前的无数次尝试一样。人会有情绪,会发疯,会丧失斗志,机械不会。和被动的进化不一样。图灵,或者说超级智械的出现,本来就是人类一次勇敢的尝试。他不诞生于任何天灾,而是诞生在人类自己的手上。从前是高维入侵。这次是低维主动走向高维。*第三枚硬币掉下来时,碎成了一片片的硬糖。它砸在盘子里,粉身碎骨。管理员z道:“这是你的老师。唔,已经不值钱了,真可惜。”司辰抬起了手,把散落的硬糖片拢在一起。硬糖已经半融化了,红色的糖浆沾在司辰的手上,很黏腻,却不是糖浆那种黏腻。是放久了的血液一样的质感。这个动作很简单,但司辰的额头却渗透出了一层汗。管理员z略感意外,因为他没想到司辰居然还能动。z的语气有些玩味:“加起来270,还差一点。不过也够了。我不计较那差的30。”“你不相信命运,那这个游戏就叫命运之轮。”在塔罗牌里,命运之轮这张牌的编号为x。白色的长餐桌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横躺着的轮盘,有点像是自动旋转桌。“规则很简单,玩过超市的大转轮吗?”纯白的轮盘上,出现了一条细线。下一秒,被分为了黑白两色。黑的那面朝着司辰,白的那面朝着管理员z。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白的那一面占据的面积会更大一些。那是因为管理员z的筹码比司辰贵30。“由机器启动转盘,如果最后,指针停在白色区域,就是我赢。停在黑色区域,就是你赢。我们赌上差不多等值的筹码。赢的人,能拿走所有筹码。”互不干扰,说着好听,其实就是妥协;把头埋在沙子里装鸵鸟。司辰回去以后,也许可以安度余生;也许会再度面临管理员z的降临。而下次z出现的时候;可没有一个宋白能顶在前方。司辰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冷笑的。事实上,他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你不是已经输了吗?”管理员z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在《谁是大胃王》这个游戏里,它的确输给了司辰。但它认为,这是食物串通玩家一起作弊。但很快,z恢复了从容:“谁让我是庄家呢。如果你不服气,也可以制定游戏规则。你为什么不呢,是不能吗?”同样的话术被抛给了司辰。这个选择其实很残忍。司辰直接离开,宋白、面试官,还有许多人都等于白死了。但管理员z化身的那轮太阳,还会留在江川。结界短时间内不会破,按照之前几个s级折叠区的规律,也许司辰还活着的时候都不会有意外。最后,牺牲的只有江川那些人。司辰可以怯弱但是平凡且幸福的活着。而如果选择继续游戏,看起来概率为1/2的比赛,未必有想象中公平。输掉的筹码是什么下场,想都不用想。如果是自己也就算了,可这些筹码代表的是别人。有极大的概率,他会害死季楚尧和司渊。一想到这个结果,司辰就控制不住心里冒起的寒意。他不是六亲不认、只看得到自己的人,相反,他格外在乎这点温度。是拿在乎的人的性命,去奋力一搏,赌微弱的胜利?还是忽略过去的牺牲,忘掉伤痛,就此离去?司辰清楚,哪怕他选择离去,管理员z肯定会再次降临。管理员z询问:“你选那一条路呢?很遗憾的告诉你,不管你在想什么,这里都没有第三个方案。我们能在这僵持这么久,还多亏你那个老师。”哪一条路,都不是司辰愿意选择的路。但z显然是不着急的,他低头,开始吃盘子里的牛排。牛排只有三分熟,切出来的肉是粉红色的,脂肪只有表面带着略微的焦褐色。肉的臭味大多都来自于脂肪。如果没做好腌制,这种肉往往有些腥臭。但鉴于大多数高维生物的味觉都和正常人不同。这个程度的腥味刚刚好。3分钟后,管理员z吃完了盘子里的食物。他用餐布擦了擦嘴,然后静静望向了司辰。这对司辰来说,是极其漫长又短暂的三分钟。这个游戏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只看司辰能接受什么样的结果。他张开口,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继续。”这两个字很沙哑。上了赌桌的人,没有一个人愿意空着手走。“噢,”z来了兴致,“你的确很勇敢。”选择继续游戏,是所有死路里唯一的生路。尽管这个生路的可行性也极其渺茫。z轻笑了一声:“我收回之前的话,我在你身上同样看见了……光在闪耀着。”“那我们——”突然,“咚咚”,不远处传来了敲门声。门外的声音听上去很有礼貌:“打扰了,服务员,上菜。”管理员z的动作一顿。这件事显然在他的预料之外。左侧,空白的墙上凭空出现了一扇门。z死死盯住了门口,握住刀叉的手略微用力。大门自下而上拉开。司辰首先注意到的是门外的景色,是连光都没办法穿透的漆黑。随后,他的视线在落在了来人上。白裙子这次没穿白裙子,他穿着马甲制服,嘴角带着笑意。他胸口别着的工牌上,只写了一个字母。x。x推着白色的餐车,缓缓走了进来。房间里不仅有脚步声,还有铁链的声音。司辰的目光往下移,x的脚踝处扣着一个连着铁链的金属环。这辆餐车质感像是象牙,上面镂刻着花纹。铺着蕾丝布,看上去奢侈而精致。唯一有些格格不入的,是餐车扶手处挂着的棉花娃娃,用绳子系着脖子,穿着一条白裙子,在半空微微摇晃。餐车上摆着一个用圆盖遮住的陶瓷盘。x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餐厅内格外明显,像是富有节奏的踢踏舞。门在他身后关上。他来到了司辰身边:“您好,客人。这是您点的菜。”x带着白手套,四平八稳地把餐盘放在了司辰的面前。食物的香气从餐盘边缘处溢了出来。像是发酵到极致的果子,现在是甜香,但多一点都会变成腐烂的酸臭。他揭开餐盘。餐盘里,是一条烤熟的小白狗。嘴里塞着一个大大的果子,长长的尾巴被揪成了标准的螺旋状。洒在白狗上的酱汁是清亮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