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它的智商不高,但母体本能地察觉,寄生司辰,是离开这里的唯一机会。司辰在瞬间有了一个更疯狂的想法。尽管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他现在其实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他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手臂,从口袋里拿出了盛放着寄生孢子的收容盒。因为数不清的菌丝穿透了他的躯体,司辰几乎动一下都能感觉到针扎一样的剧痛。血雾在黏液中炸开。四个葡萄大小的橙黄色孢子,漂浮在了黏液中。在司辰的催动下,这些小孢子缓缓长出红色的菌线。这种感觉很奇特,寄生孢子和新生的菌线似乎也成为了自己的身体一部分。司辰甚至能以孢子和菌丝的视角,看着被包裹着的自己和其他黏菌。他的周身燃起了火焰,疯狂炙烤着那些不属于他的菌丝。为孢子的发育争取到更多时间。两种不同颜色的菌丝开始在黏菌的身体内打架。母体的菌线是金色的,司辰的菌线是红色的。金色的菌线毫不犹豫地绞杀着一切红色的菌丝,它们数量上占据绝对的优势,可红色的菌线尽管稀少,却十分机警,在长生渊的协助下,一边逃一边喷射着小孢子。打着游击。司辰开始困了。这种困意根本没办法抵抗,铺天盖地的袭来,和以往任何一次进化都类似,却又不太一样。司辰闭上了眼。下一秒,他听见了淅淅沥沥的水声。是下雨的声音。司辰头昏脑涨,喉咙肿痛,眼皮沉重的几乎睁不开。他听见了谁的说话声:“生午,不要睡,不要睡!”司辰睁开眼。头顶是一片石洞,洞门口用捡来的大树叶子挡着雨。但土壤渗出的雨水依然积满了山洞。湿漉漉的一层。司辰也看见了面前的男人。这个男人有一张其貌不扬的脸,但也算不上丑,换个角度和造型,也能说句气质不错。总之,看上去像极了好嫁风的老实人。司辰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张脸。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了,这张脸属于谁。是当初和生博士一起旅游的朋友;那条腐烂后,身上长出蘑菇的蛇。他不是菌丝人,菌丝和孢子都来自于生午。这大概是生博士隐藏最深的记忆。司辰甚至模模糊糊地想起了面前这个人的姓名。贺景林。不过,这段的记忆似乎有些畸变,山洞里长满了菌丝。“你醒了,你没事就好……”贺景林的脸上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我也等了你好久。”司辰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是缓缓摇了摇头。贺景林的笑容依旧,但是他的皮肤上,却缓缓长出了细小的点。橙黄色的菌丝开始抽条,在他的身上长出了新鲜的蘑菇。贺景林道:“是1924年又71天哦。”司辰在瞬间意识到了一件事。贺景林就是母体。第143章面前的菌丝人突然发动了进攻。它张嘴,吐出了一根根细长的金黄色菌线。司辰昏昏沉沉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但身体已经自主做出了反应。他在瞬间闪避,在地上滚了一圈,并且找到了合适自己的武器。一块石头。司辰握紧了那块石头,更多的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中。不仅有生午的,还有贺景林的。因为那场举世罕见的连绵暴雨,当年,生午和一起被困在了山里。贺景林是生午的高中同学,家境和成绩都不算好。高中毕业后就开始步入社会。墩子、建筑工人、销售,什么都干过,和生午这种常年泡实验室的科研狗一点也不一样。尽管贺景林没说,但生午知道,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带着羡慕和依恋的。他享受着这种隐秘的权力,凌驾于另一个人之上的,被爱的权力。在被困的这段时间,找食物和水源的重任都落在了贺景林的身上。一开始两人都很乐观,还能互相打气,相信不久后就能等到救援。然而山体滑坡、食物短缺、饮水困难、低烧……困境一个接一个,渐渐的,绝望的情绪在心照不宣中蔓延。带的干粮吃完了。贺景林开始寻找新的食物。那段时间,两人吃了山里一切能吃的东西。终于,贺景林把选择盯上了山里的菌子。他从小在乡下长大,知道很多菌子其实都有毒,不能吃。但饿死是比毒死更恐怖的死法。一个多月过去,两个人都明显瘦了一圈,脸色蜡黄而凹陷。贺景林会先拿自己试毒,没有明显异常,再把这些菌子摘回去,和生午一起分享。生午之前摔坏了一条腿,一直在养伤,没办法出门。他的内心充满忧虑,一会担心自己自己发炎流脓的伤势;一会又害怕贺景林在外面遇到危险,更担心他会一去不回。可生午却不是那种会好好说话的人。生午在贺景林面前,总是高高在上的。他知道贺景林对自己抱着什么心思,却不会戳破。他看不上贺景林这样的人,但又享受着对方带来的好处。在封闭、高压的环境里,一点点小事都可能爆发激烈的争吵。终于,贺景林忍受不了生午阴晴不定的性格,决定独自收拾包裹离开。他其实没想过抛弃生午。生午一直发低烧,还断了一条腿,如今大雨倾盆,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贺景林清楚,他要是不管,生午就只能等死。贺景林只是想出去冷静两天。在离开前,他还给生午留下了明天的口粮,是今天爬树找到的几枚鸟蛋。他为此差点摔了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收拾背包的时候,背后的生午正在盯着自己想些什么。贺景林毫无设防,以至于那块石头砸上自己的后脑时,他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脑海里是嗡嗡的鸣叫,背后先是一热,然后一冷。那是滚烫的血流淌出来慢慢变凉。生午一边流泪一边掐着他的脖子,拿石头狠狠砸着贺景林的头,眼里全是歇斯底里的疯狂。贺景林扭头的瞬间,读懂了他眼神里的含义:“和我一起死。”贺景林死了。死后的身体在潮湿和高温里腐烂,然后长出了新鲜的蘑菇。生午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疯过一次了。是求生的本能,让他吃掉了贺景林身上长出来的蘑菇。蛇杖菇不仅治好了他的脑子,也治好了他身体上的伤势。更讽刺的是,在他杀死贺景林的第七天,在生午一直思考要不要自杀的时候,雨停了。和雨停没有关系,纯粹是生午舍不得死。他抛弃贺景林,带走了他身上长出的蘑菇,留下了这具尸体。哪怕是从初中开始认识,他们互相在对方记忆里也不过10年;对于生博士数百年的生命来说,这个故人只是记忆里一个带着点刺痛的点缀。对于贺景林来说,这就是他的半生。贺景林死了,菌群在他的身体上发酵,分解了尸体。他死去,却在很多年后,以另一种方式复活。“母体”。母体没有感情,没有智慧,只有本能和一些残缺不全的记忆。司辰手里的石头狠狠砸向了面前母体的脸。那张脸上的五官已经模糊不清,开满了各色各样的菌花。层层叠叠的,像是盛开的花。出乎意料的,这个母体并没有挣扎,任由石头砸在了自己的脸上。司辰没有手下留情,每一下都用尽全力,石头砸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被锤的稀巴烂的头颅流出了淡粉色的液体,却不是血;是真菌的黏液。菌丝像是藤蔓一样,顺着司辰的指尖一路往上缠绕,细线穿过了指缝,如同十指相扣。司辰听见母体低声道:“我愿意。”这句话并不是说给他的。司辰融合部分属于生博士的菌线,他不是生午,但在这段记忆里,扮演着“生午”。母体或许也知道,但这不重要。司辰一口咬住了母体的脖子,而母体身上的菌线也扎进了司辰的体内。掠夺,吞噬,占有。这是一场生存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