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其他>睡不够呀> 第一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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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8)(2 / 2)

岁今:[今天临时换了班,我在一二楼主要接老人跟孩子,你一会儿给弦弦挂个专家号,姚敬的,我等下跟他说一声。]


岁今非常自然的把徐扣弦归到了弟妹的位子,连带着称呼都改了叠字小名。


姚敬是岁今丈夫,邵恩亲姐夫。


只是岁今依然不习惯邵恩叫她姐姐,所以拿名字称呼。


邵恩:[知道了,辛苦姐姐了。]


过了几分钟,岁今才回了个短句,只有五个字,可她硬生生的盯着屏幕,输入了很久。


岁今:[没事,应该的。]


今天忙的脚不沾地,岁今是在卫生间蹲厕所的时候才有空给邵恩发消息的,踌躇了很长时间,岁今还是把“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一家人,怪客气的。”


这句话从输入框里删掉了,旧事并不是她的错,可她也没什么资格去奢求邵恩原谅自己父母。


岁今回去之前先拐到了姚敬的诊室,让门口的护士喊姚敬出来。


姚敬正在给病人开单据,迟了几分钟把病人送走后才出来,他看到岁今的时候明显愣了下。


两人成婚十年,都是医生,相濡以沫这些年来,对方的分毫变化都能一眼看出。


岁今的脸上挂着笑,可眉目里载满了哀愁。最初当医生的时候,病患离世或者宣布放弃治疗,总会哭上一场,难过一阵子。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人生生来死去,留不住,医者尽足了心,无愧于天地就够了。


所以姚敬非常不解的问岁今,“怎么了?”


岁今晃晃头,把自己从愧疚中解救出来,打起精神,冲姚敬笑笑,“我有个朋友一会儿挂你的号,叫徐扣弦,小姑娘做胃镜,她挺恐惧做胃镜的,你多关照点。”


“徐扣弦是谁啊?”姚敬皱眉好奇道,他们二人是研究生同学,同一家医院实习,毕业后也都留下工作,交友圈重合度基本上一致,姚敬对徐扣弦这个名字极陌生,所以多问了一嘴。


“邵恩女朋友,但你别多嘴,反正多关照她就好了。”岁今讲完最后一句,得到了姚敬肯定的回应后,手插在白大卦里转身快步往自己诊室走。


姚敬边喊下一位患者的名字,边目送岁今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岁今的家事,道不明,说不得。


四十多分钟以后,姚敬在电脑排位病例上看到了徐扣弦三个字。


十五分钟后,穿着水蓝色长裙的漂亮女孩子跟穿了深蓝色长风衣的邵恩并肩携手出现在姚敬面前。


邵恩见过姚敬几面,友好的点了下头,姚敬坐着点头回应,开始问诊,前序的病例是岁今写的,医院电脑能同步看到。


“无痛的还是普通的?”姚敬循例问,并且解释道,“普通的痛苦一点儿,可能会剧烈呕吐,无痛的顾名思义,痛苦会少一些,但需要全麻。”


“做无痛的。”邵恩开口,于是姚敬直接领着徐扣弦去做胃镜,邵恩拎着女包跟在后面。


徐扣弦坐着喝盐酸利多卡因胶浆,眉头紧皱,捏着鼻子吸了一口,舌尖开始麻木,到后来遏制不住的恶心想要往外吐,停下喝药,泪眼汪汪的望着邵恩。


邵恩站着,用手指勾她的下巴,把剩下的药液往她嘴里倒,最后轻柔的让她的嘴唇合拢,徐扣弦终于咽完。


麻醉室规定了只能徐扣弦一个人进,邵恩站在外面等她,姚敬没走,而是跟邵恩一并倚着墙等徐扣弦出来。


“不忙?”徐扣弦进去以后,邵恩的声线又恢复了如常冷清,恍惚刚刚那个温柔低哑的声音不是自己发出的一般。


姚敬摇头道,“还行吧,今天多半是感冒发烧的,年轻人不太多,你姐那边诊室忙。”


“嗯。”邵恩低声回了下,就再无下文。


****


姚敬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对妻子岁今这个弟弟的印象多来自岁今的叙述。


交往时候闲聊,岁今同自己讲。


“我其实不是独生女,我有个弟弟,小时候我妈带着弟弟坐火车回老家探亲访友,那时候火车不比现在有什么广播喊到站不到站的,都是乘务员拿着喇叭挨个车厢喊。卫生间也简陋没有放置婴儿的地方。我妈委托邻座的大婶帮忙看一下孩子,只去了个卫生间的功夫,火车到站停车,有人趁着大婶不注意把孩子抱走了。”


“我妈自己说,她从卫生间出来时候,就总觉得哪里不对,还冲着门口看了一眼,匆匆忙忙往座位走的时候火车开动了,大婶站着,从火车另一头厕所的门口跑过来,差点儿绊倒,急得焦头烂额,说孩子不见了。”


“火车已经开了,没办法停车,我妈听完当场就晕过去了,那是九十年的事情,大家用传呼机交流,报警依靠人力,我父母找了二十几年,也没有放弃过。”


又三四年,他们已经结了婚,有一天岁今忽然特别兴奋的跟自己讲,可能找到弟弟了。


岁今毕业于北大协和医学院,闲暇时间回母校做志愿者,那天北大组织献血。


在献血的人群里,岁今看到了一个手腕内侧有颗痣的男孩子。


抬眸发现男孩子眉眼同自己有七分相似,在给他抽完血以后,岁今抓住男孩的手,问他叫什么名字,几乎是拖拽着他到一边问话。


世界上也许真的有血脉相连这种说法,岁今抬眸那一霎那,几乎就肯定了邵恩是自己亲弟弟。


后来的亲权报告也证实了岁今的看法,受检人邵恩与被检人岁今之间亲权概率大于99.99%,“支持”存在直系亲属关系。


本来被拐多年的弟弟突然找到了,是件极为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这一切也只是对岁今一个人来说值得高兴罢了。


邵恩婴儿时期被拐,真相大白无异于晴天霹雳,多年来生存的地方并不是家,喊了二十多年的母亲其实是个拐卖犯。


就连自己的生日都是所谓“母亲”编造的,其实自己并没有25岁,只有22岁。


小半生所相信在乎的一切,忽然被打破,邵恩的反应倒是很平常,起码岁今跟姚敬都没能没见到邵恩崩溃,他只是淡淡的说“既然如此,那就同亲生父母相认吧。”


岁今兴冲冲的把亲权报告跟弟弟找到的事情告诉父母,并且说了弟弟就读于北大法律系,还在读硕士,岁父岁母十分激动,可岁今没注意到父母激动之余又有几分躲闪。


七年前,邵恩见到岁今父母的时候,姚敬也在场。


邵恩望着岁父岁母愣了几秒,忽然变了脸色,摔门而去。


下一秒,岁母跪倒在地上,掩面而泣,哭着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岁父面如铁青,冷着脸不言语,岁今追出去,姚敬留下照顾两位老人。


岁今回来的时候,面如土色,拉着姚敬往外走,没多看父母一眼。


姚敬一脸茫然的问岁今怎么了,岁今答,“邵恩说他见过爸爸妈妈,在他高中的时候。”


刚刚岁父、岁母的神情也无言证明了这一点。


努力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结果,而是找到过了,却不想相认。


发现亲生儿子被拐到山村,就读在十八线县城的普通高中,穿洗的泛白的校服跟发黄的胶鞋。


看起来就没什么前途的样子,并且十几岁已经定了心性。


他们不愿意相认,不想去打破现有生活的宁静,也害怕管教不好儿子。


岁家算得上大户人家,世代都是北京人,夫妻二人名下两套四合院放着等拆迁,他们不知道私下合集商量过多少次。


既然已经有了漂亮出息,毕业于北大医学院,就职于三甲医院的女儿。


时刻可以拿出去炫耀吹嘘。


人到中年,又为什么还要去认回没什么感情基础,要重新管教,并且极大概率不能成器的儿子呢?


他们夫妻二人也许挣扎反复过,所以才在那个北风呼啸,黄土纷飞的小县城里住过大半个月。


可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们落荒而逃,回到了北京,把这件事情埋在心底,对女儿闭口不言。


趋利避害,人性使然。


大家都是第一次为人父母跟子女,有时候真的没有那么多的伟大光环,邵恩对此了然。


可岁父、岁母当年选择放弃过邵恩,如今自然也没资格脸面去同北大法硕在读的邵恩相认了。


****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邵恩突然发问。


姚敬愣了下,回应道,“我跟护士打个招呼,让你进去吧。”


“谢了。”邵恩简短答,他对岁今跟姚敬以朋友关系相处,不咸不淡惯了,姚敬也不觉得有什么。


麻醉室里,徐扣弦已经签完了知情书,侧躺注射完麻醉药物,嘴里咬着护士给的塑料环,视线开始渐渐模糊,在遁入梦乡之前,她听见邵恩喊自己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温柔的说“宝宝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们看个小说,别问我为啥还不到四十是专家号。


讲道理现实里二十出头白手起家执行总裁也是不存在的【。


☆、晋江正版。


第四十一天。


牛肉丸随着沸腾的番茄汤起起伏伏, 邵恩拿着漏勺捞起一个到徐扣弦碗里。


徐扣弦想用筷子把牛肉丸一分为二,奈何这家潮汕牛肉火锅过分真材实料, 牛肉丸手打的, 过分q弹,在碗里四处逃窜不让徐扣弦将自己分尸。


努力了小一分钟, 徐扣弦愤怒的戳起整个牛肉丸直接塞进嘴里,腮帮子被牛肉丸撑着鼓起来,想只偷吃瓜子的小仓鼠。


邵恩看笑了, 下一次给她夹丸子的时候,会先帮她把丸子分成两半再递过去。


“你是怎么做到的?”徐扣弦咀嚼着东西含糊不清的问邵恩。


邵恩不言语,愣是等徐扣弦把嘴里东西完全吞咽下去才开腔,“看着。”


他直接给徐扣弦又示范了一遍。


邵恩戳开丸子的动作很利落,修长的手指压着筷子固定住丸子一边, 另一只干脆的插进丸子中心, 再把另一只筷子戳进去, 往两侧按压,就分开了。


“……”徐扣弦看呆,抬眸正色, 缓缓道,“组织很欣赏你, 以后你就负责给组织投食吧, 组织每个月给你五毛钱大钞。”


邵恩抿唇看着她笑了笑,抽了张直接慢条斯理的擦干净双手,从兜里摸出自己的黑色钱包给她拍过去, “徐扣弦,以后你饲养员这个位子,我就单独卖断了。”


“四川火锅都不让吃,你还好意思当人家饲养员哦。”徐扣弦眨眼挪移道。


邵恩“啧”了下,“又不是我有胃病,你自己什么情况你心里没个数?”


“我长这么好看,我需要有什么数?”徐扣弦捂着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邵恩,动作十分浮夸。


邵恩顿了顿,左右打量了下徐扣弦,她早上起来迷迷糊糊的闹了大半天,只洗了个脸就出门做胃镜了。


现下她是纯素颜,锁骨发长长了一点儿,勉勉强强够到肩膀,随手拿电话圈捆了一个半丸子头,松松垮垮的顶在头顶上。


杏眼棕黑眸,唇红齿白,双颊因为吃火锅而被热气熏上了粉气,鼓着腮正认真的咀嚼东西,并且凝望着自己。


邵恩忽然读懂了《诗经》里那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少时对这类晦涩的夸张的诗词歌赋,邵恩只是看过,单纯的记下则罢。


自从认识了徐扣弦之后,开始渐渐能体会到那些诗词歌赋并不是空想而来的了。


带着爱意去看一个人或者某样事物,自然而然的就带了强大的美颜滤镜。


“你瞅啥?”徐扣弦已经吃了八分饱,开始啃店家赠送的西瓜,边吐西瓜子边好奇道。


邵恩直勾勾的看过去,“瞅你咋地。”


徐扣弦伸手越过横在两人中间的锅,捻着块西瓜举到邵恩面前,“不咋地,你可以瞅个够,来,喂你吃西瓜。”


邵恩就着徐扣弦的手咬了一大口西瓜,充沛的汁水瞬息在嘴里弥散散开。


“是挺甜的。”邵恩点头道。


“我觉得超级甜唉?”徐扣弦伸回手咬了一口。


邵恩站起来,勾起徐扣弦的下巴,轻轻咬上去,用舌尖把她嘴里没咽下去的西瓜卷到自己嘴里。


然后坐回去,非常冷静客观的评价道,“嗯,是超级甜。”


徐扣弦沉默,“……”


她低着头刷手机,看最近有什么电影,否定了几部看起来就不伦不类的国产爱情片跟只有中文配音的外国电影后,徐扣弦在排期最底下看到了一部纪录片。


《二十二》每天只有一场,下一场两点半开演。


看片子简介的时候,徐扣弦明显的愣了下。


“这是一部关于在日军侵华战争中中国幸存的“慰安妇”长篇纪录片。该片以2014年中国内地幸存的22位“慰安妇”的遭遇作为大背景,以个别老人和长期关爱她们的个体人员的口述,串联展现出她们的生活现状。全片无解说、无历史画面,音乐仅片尾响起,旨在尽量客观记录(摘自百度百科简介)。”


“怎么了?”注意到徐扣弦愣了下,邵恩问道。


“我们看这个好不好呀?”徐扣弦截了张图,给邵恩发过去。


邵恩敛眸看了眼手机界面,同样的动作一滞,他点头答,“好。”


****


顶楼就是电影院,电影院门口放了个巨大的爆米花炒制机,奶香味直往鼻子里窜。


徐扣弦指使邵恩排队买爆米花,自己跑到隔壁奶茶店点奶茶。


看起来是家网红店,起码立牌就是“抖音同款”,徐扣弦非常自觉的避开了同款,点了最普通的珍珠奶茶,另加奶盖。


等了半天才等到服务员喊自己的号码,就见到邵恩捧着大桶爆米花|径直走过来,先行截了胡,把那杯珍珠奶茶拿了起来。


徐扣弦还以为邵恩是想帮自己插波吸管,不以为然,没成想邵恩照着垃圾桶就走了过去。


徐扣弦一脸蒙圈的小跑上去拽住邵恩大衣衣角,望着邵恩茫然问道,“你干嘛?”


“刚刚没听医嘱?”邵恩垂眸看她,不悦道,“生冷腥辣,烟酒浓茶都得戒口。”


“……你直接告诉我,趁我麻醉没过,医生宣布了我的死刑算了。”徐扣弦长叹了口气,“也就是死了看不见你,要不然不让我喝奶茶,还是杀了我吧。”


邵恩握住奶茶在垃圾桶上方徘徊,听完以后斜眼睨了徐扣弦下,自己先插了吸管吮了口,确定了茶的浓度也不高以后才给徐扣弦递过去,低声道,“套路我?”


徐扣弦开心捧着奶茶,面上挂着笑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那你成功了。”邵恩叹了口气,“是我输给你了好吧。”


徐扣弦含着吸管点了下头,圆眼睛看着邵恩,笑意盎然。


****


纪录片的上座率本来就不算太高,这部又过于沉重,选座的时候就只有两三个位子卖了出去。


徐扣弦跟邵恩踩着“中国梦”的广告的最后进了场,这场的上座率低的令人发指,诺大的电影院里只有五六人,就连最中心的位置都坐不满。


画面开始的时候是追悼会,家属跟亲友面带愁容。


然后镜头在山区拉近,老人弓腰驼背,安静的生活,讲起曾经受过的那些苦难时候,眸里带泪,声音颤抖,可依旧温柔。


曾经的经历让人想过一死了之,甚至波及了家人跟后代,可也努力活了下来。


“我还没有活够,这个世界红红火火的。我要留下命来看。”纪律片里老人这样讲道。


……


“努力活过了,可我不想再投胎,有下一世了。”另一位老人如是讲。


有的老人特别喜欢晒太阳,在正午日头最足的时候,搬着小板凳坐在家门口。


温暖、悲伤、微笑、残酷。


片子来回在老人的柔和神情,跟嘴里叙述的,如利刃割身般的地狱回忆里来回反复。


许是片子的基调太过于悲伤,开播仅仅二十分钟,就有单独来看的青年人起身猫腰离开,三十分钟后一对情侣也携手离开。


电影院里除了邵恩跟徐扣弦只余下在第一排坐着的一人。


徐扣弦跟邵恩并排坐着,爆米花分毫未动,奶茶也留在进场前的分量。


她拿纸巾蹭过眼角,有水渍被带下来,吸了下鼻子。


生活在美好时代里久了,差点儿就只记得曾经有先辈浴血十四年奋战,才换来了如今太平年岁。


而忘记了战火纷飞时刻,那些受过伤害的人,我们大多数人都活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努力不去往外望,不去看外面多少艰难困苦。


我们一边呼吁着友好和平,一边开始遗忘,甚至对慰安妇这个群体开始视而不见。


忘记就是一种残忍,遗忘历史是某种背叛。


这部纪律片无论在那种意义上都真的是太惨了。


因为真实,所以太惨了,让人悲伤到不忍心去直视。


片子是以葬礼结束的,片尾有整整五分钟的时间,滚动了多年来集资的四万多个人名。


徐扣弦跟邵恩全程无话,看到了最后,等到最后一排字幕滚完,电影院的灯亮了。


坐在第一排的人站起来,脱帽冲着银幕深深的鞠了一躬。


徐扣弦才看清,那是位老人,满头白发,拄着拐杖。


她跟邵恩目送老人步履蹒跚的离开,两人牵着手,悠悠的跟在后面。


徐扣弦单手揉了揉自己哭红的鼻头,“邵恩,你说这个世界会好吗?”


邵恩驻足,停下了脚步,徐扣弦也跟着停下,回头看他。


“这个世界是真的挺狗比的。”邵恩先说道,“而且一件事比一件事狗比。”


徐扣弦歪头不解的看他,虽然父母早就分开,可到底都是爱她的,母亲会给她人生经验的指导,父亲会在老领导面前骄傲的提及她。


爷爷奶奶更是给了她双倍的爱意跟比寻常人多千万倍的金钱补偿。


人世间的痛苦加诸于徐扣弦身上,并不以穷困潦倒、抑或是病痛折磨等等寻常的形式存在。


而是所有的梦想都无法赋予行动,只能扔在心底。


就像徐扣弦只有酒醉时候才会承认自己喜欢做诉讼。


最惨不是英雄迟暮,起码英雄曾持剑诛尽宵小;而是少年梦碎,连持剑一试的资格都被掠夺。


****


邵恩跟徐扣弦坐在应谨言的甜品店里,二楼阳台是和风榻榻米,徐扣弦盘腿坐着,趴在矮桌上,听邵恩讲故事。


秋日难得有和煦的东风,阳光柔软的映下来,墙角的镜面万花筒散着奇艺的光芒。


“徐扣弦,我这辈子最惨的时候,发现我居然无一处容身之地。”


家不是家,父母不是父母,姐妹不是姐妹,多年努力随水东流。


血亲曾经找到过自己,但不愿相认。


徐扣弦正往嘴里送应谨言做的小蛋糕,她不知道前倾后果,随口应了句,“那不如跟我回家,我家房子很大的。”


邵恩抿唇笑了,抬手轻轻的拍徐扣弦的头顶,“其实也还行吧,不是特别惨,最最起码,我现在混的还算好,也找到了人生追求。”


“成为最顶尖的诉讼律师?”徐扣弦咬着勺子抬起头,说话的时候正把勺子从嘴里拿出来。


邵恩自嘲的笑了下答,“如果仅仅是这个追求,我觉得只要时间够久,我似乎总能达成。”


“那倒也是。”徐扣弦点头,“那是什么呀。”


“你猜猜?”邵恩含笑问她。


“你猜我猜不猜?”徐扣弦晃晃头回。


“此生何所求,唯徐扣弦尔。”邵恩应答如流。


我这小半生都在背叛、欺骗、辜负中生存渡过,如果不学着冷淡,过于敏感的话,可能已经跳楼自尽。


却因为遇见你,觉得这个世界也许还有那么点机会。


上一个还能让我觉得世界有救的人,是应谨言,你非常要好的朋友,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身世。


我想如果能够早一点遇见你,在你十四五岁的时候,那估计我已经是个死变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死变态.邵恩。


我跟朋友看二十二的时候的确是人不多,且多数都半路离场。


作者!26号开始!就能休半个月了!哭出来了!


在早八晚十出差了半个月以后!终于休半个月了!


最近都差不多只有三千多。


等我给大家!更爆!【别立flag了求你了。


☆、晋江正版。


第四十二天。


徐扣弦对视邵恩的眼睛, 耳畔还回荡着邵恩那句,“此生何所求, 唯徐扣弦尔。”


嘴里是巧克力布朗尼的醇厚口感, 眸里映着那人的身影。


长到二十四岁,徐扣弦虽然没谈过场正了八经的恋爱, 但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场表白,没有五十,也有四十五场。


初高中时候她读私立, 同窗多半是富家公子、小姐,学校努力想要昌明纪律,奈何也按不住青少年悸动的心。


请家长这种在普通中学用来当杀手锏的技巧,放徐扣弦以前读书的中学,老师得先跟家长助理预约时间。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总是在寒假中度过, 有一阵校园里救流行起了日系的白色情人节, 连着三年的三月十四日, 别人送徐扣弦的巧克力都在桌子上铺了小半米高。


那时候徐扣弦一心学习,不搞其他的,巧克力能退回去的都退回了, 退不了的都让自家司机拉去儿童福利院捐掉了。


应谨言也跟她一种操作,两个人被大家并称为, “冷酷无情姐妹花”。


大学时候她跟吴贤来往密切, 但也不乏有别班不知情的同学表白,有人曾经效仿某位前辈。


拉着整个寝室的好兄弟,在徐扣弦寝室楼底下弹吉他、打架子鼓唱情歌表白, 惹了无数人围观,宿管阿姨跟保安大叔都站在一边看热闹。


徐扣弦直接从水房接了桶水,拎着下楼,走到左手捧花,右手麦克风还沉浸在自我感动的表白男面前,一桶凉水直接浇了个透心凉,并且放话,“表白心迹这种事,是你情我愿的,是件私事。求婚可以搞得举世瞩目,那是形式感。表白搞的这么大,你道德绑架谁跟你在一起呢?我在楼上等了半个点,你还不知趣自己走,就别怪别人打你脸让你滚了。”


从此以后徐扣弦的本科时代,校园里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男孩子给她表白过。


怕了,真的是怕了,这谁遭的住啊。


徐扣弦圈子里也不缺富二代,大家表白交往都是玩票形式的,追求各取所需,玩完就算,而结婚对象多是千挑万选,从家境到背景考量,互相凑合着过日子。


她们这票人,交往的对象都不是冲着结婚去的,所以往往都不会对熟人下手。


原因有二。


第一是泡了相熟的人,分手了以后整个圈子都尴尬,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第二是各家各业在国内的生意多少都会有能交集的时候,万一闹的老死不相往来,还影响自家生意。


二世祖归二世祖,却也有可为,有可不为。


傻缺如同邓浩峰,亲爹没了还能狼心狗肺的跟拉斯维加斯赌钱,也是还知道守着圈里默认的规矩,拒绝过瞎了眼的某家千金小姐。


综上所述,徐扣弦对于感情这方面的处理方式,一向是冷酷无情。


可此时此刻,秋日暖阳落在邵恩宽阔肩头起舞。


徐扣弦的心性在一瞬间被拉回十几岁的年纪,怦然心动,想扑进怀里亲他。


如果亲不到的话,就会缺氧难以呼吸。


于是她跪着,直起身子,越过了中间横断的小桌板,亲上邵恩的嘴唇。


她专心致志的跟他接吻,同世界上每一对在热恋初期的爱侣一样,有蓬勃爱意不停的从心脏深处喷涌而出。


****


徐扣弦亲邵恩的时候用力过猛,长裙裙摆自然坠下,沾满了蛋糕奶油。


“……”徐扣弦扯着裙摆拿湿巾蹭了几次,污渍却随着水晕开,越来愈大。


邵恩抿唇笑着看她纠结,提了个建议,“等下去问问应谨言,有没有备用衣物吧。”


“只能这样了。”徐扣弦叹了口气,又好奇道,“说起来你是怎么认识应慎行跟应谨言的啊?”


她的思维跳跃的很快,标准的水瓶座,在思维空间里来回反复横条,能在闲聊时候频繁接上她话题的人其实并不算多。


“先认识的应谨言吧。”邵恩抿了口冰水回答道,“在她初三的时候,那时候她不是闹出了点事情。”


这件事徐扣弦是知道的,她那时候跟应谨言关系极佳,当时那档子事她还哭闹着求自己爷爷去给应谨言说情来着。


地产起家没有几个人是清清白白的,应家早年就招募了几个退役雇佣兵当保镖,跟着应谨言的叫赵猛。


早年服役于美国某佣兵团,是位金牌雇佣兵,刀尖舔血为生,曾经一个人单枪匹马端了中东一个军火库。


以一挑十的选手,应谨言的防身跟格斗都是他亲手教的,徐扣弦早先也跟着学过一点儿。


她学艺不精,就偷师了个皮毛,不敢说能空手打过壮汉吧,反正是利用巧劲能周旋一番。


起码好几年后在街头遇到变态,徐扣弦手动用赵猛教的防身术把变态打跑了。


而应谨言被赵猛教了那么多年,格斗技术可想而知。


徐扣弦跟应谨言就读的初中是私立贵族学校,可为了提高升学率,总会从其他普通学校挖成绩优异的学生过来,装自己的本校生源参加中考,用以提高升学率。


当时应谨言撞见两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在体育馆猥亵一个贫困生,是个有点良心的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出手相救。


就是应谨言就近摸了个杠铃上的手,局面倒向应谨言单方面殴打两个二世祖,造成了一人骨裂,一人肋骨骨折的大快人心局面。


问题就出在应谨言动手的对象也是有背景的,两个二世祖都是独生子,家长执意咽不下这口气,非要报警起诉处理。


应家当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压了下来,应谨言在事情解决之后立刻就被送出了国。


“那件事情是你处理的?”徐扣弦难以置信道,她跟应谨言初三时候,邵恩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二岁,也就是个本科毕业的年纪。


应家再不济,也不会找个本科生来解决这种法律问题。


邵恩挑眉,“只允许你一个人跳级?”


徐扣弦摇摇头,把邵恩没喝完的水揽到自己这边,小口砸着问,“那你是跳了多少啊。”


邵恩苦笑了下答,“我是无意识被迫跳的,等我发现的时候,二十二岁已经读到研三,律所实习了。”


“那你是十五岁考进的北大?”徐扣弦抱拳佩服道。


“你不也是十五岁考的中国政法?”邵恩乐了。


徐扣弦摆摆手,“那不一样,我可菜了,而且我北京户口来着。”


“就还行吧。”邵恩耸了耸肩,“岁今也是差不多十七岁就考上了北大协和。”


“……你家智商都这样?”徐扣弦托腮沉思道。


“也许你可以试试我们的孩子能不能十四岁考上北大协和医学院。”邵恩笑笑道。


这话题就没什么办法往下扯了,徐扣弦往回找重点,“为什么说你是被迫跳的?”


邵恩本来就没想过要隐瞒徐扣弦些什么,他坦白道,“从前我妈跟我说我八五年的,我就信了,所以就按部就班以为自己那么大,就那么念的。”


“你妈有毒吧?”徐扣弦有些不可思议,“为了把你培养成天才,就这么骗你的?”


邵恩自嘲的扯了下唇角,“她是真的挺毒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语双关,既说了所谓的“亲生母亲”,又说了真正有血缘关系的母亲。


还真的都挺有毒的。


徐扣弦蹭到邵恩坐的那侧,跪坐下来,伸出手,拍了拍邵恩的头,“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啊。”


“那么小就那么努力读书,还被妈妈骗。”徐扣弦揽着邵恩的脖子,轻声在他耳边呢喃,“好在都过去了。”


“其实没什么的。”邵恩低头,额头贴着徐扣弦的,四目相对,他沉声道,“我以前生活的环境不太好。”


邵恩顿了下,“应该说非常差吧,学习是唯一的机会跟跳板。”


他跟徐扣弦从前真真正正是两个世界的人,徐扣弦少时也并不是上不去北大清华,而是随心所欲的读了法律最优选,中国政法校友遍布整个北京公检法跟律师圈,在世界律政界也都喊得出名字。


徐扣弦在耶鲁读llm的时候,有欧美同学问她本科哪里读的,报完母校名字以后,也都会有人竖起大拇指说一句,“哦,中国政法啊。”


影响程度可见一斑,别的孩子成绩好纠结读清华还是北大,徐扣弦就没用这种想法,随性就好。


读书从都不是徐扣弦的出路,可那是邵恩唯一的出路。


时至今日,邵恩都能想起小时候,土路上下过雨后,泛上来清新的泥土气息,可脚踩下去沾起泥泞的矛盾。


徐扣弦垂下头,窝在他脖颈处贴着,闷声道,“那我跟你保证哦,以后我肯定不会骗你的。”


“你怎么这么可爱的呀?”邵恩被她逗笑了,他张开双臂把徐扣弦抱到自己怀里,“其实我小时候就知道,跳板可以帮助到的人真的不太多,高考是千军万马闯独木桥,多数人都是被辜负的那个。”


“就算读书一直很努力用功,因为地域差异不同,教育水平不同,录取分配不同,也终归是件不那么公平公正的事情。话又说回来了,名校毕业就一定能够有很好的以后吗,未必吧。”


“我如果没遇到应谨言跟应慎行,可能还只是刚刚成为小有名气的诉讼律师,或者已经因为生活困顿撑不下去而做非诉、行政之类的了。”


邵恩继续讲,徐扣弦就埋在他颈上,被他搂在怀里安静的听。


“我侥幸得到了很好的机会,被很有能力的人赏识,才走到了今天,可就算走不到今天,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我本来就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特别的期待。”


“可是人世间有些苦,吃的时候是心甘情愿的,明知这条路遍布了荆棘,还是想闯一闯。因为人这种生物,总是好赌的,想赌一赌,尽了全力以后,能不能从僧多粥少的命运手里,争取的到那颗最为甜蜜的糖。


徐扣弦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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