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苍狗, 沧海桑田。
眨眼便是一年后。
天魔山突然来了不速之客,那人红衣似火, 俊俏非凡, 眉目间却满是戾气, 夹杂着令人绝望的悲伤。
那人不顾修士们的阻拦,二话不说, 便摧毁了伏魔印。
而这样的事情,一月前的西昆仑, 半月前的通天河,十天前的幽冥洞, 三天前的蜇妖谷, 曾经也出现过一次。
结界被毁,魔气翻涌而来,红衣青年站在人界与魔界的裂缝处, 闭目感应了半天, 再次睁开时, 黑眸中满是绝望。
“魔界也没有,师尊, 你到底去了哪儿?你答应过会在小竹屋等徒儿的,为什么又骗我,为什么?”声音嘶声力竭, 带着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这红衣青年便是从无妄海回来的沈梦,无妄海又叫化神池,他在里面洗髓伐骨完成半神之体, 只要再认真修炼,最后成神也只欠一缕东风。
可是他却已经静不下心来了,只因为出了无妄海后,他已经感应不到师尊的气息了。
那一晚,他最终也没狠下心来与师尊结下那《玄冥录》中恶毒的灵魂契约,没忍心将他变成自己的私有物。
可是却多了一个心眼,在师尊灵魂上刻下了自己的印记,不管往后他去到哪儿,自己都能感应到他,循着气息便能找到他。
可现在,沈梦根本就感应不到师尊的气息,一丝一毫都无,仿佛从这天地间消失了般。
从无妄海回来后,便去了荒山的小竹屋。
小竹屋里空无一人,生活器具上灰尘满满,蛛网丛生。
院中他们曾经种的菜,已经被杂草占领,只有院外的野蔷薇,在各种杂草中顽强的生长着,并开出了娇嫩的花。
下雨了,雨水淅淅沥沥落在土地上,让花瓣更娇艳,却也让杂草更加的旺盛。
同时也让师尊挖过的那口井中蓄满了水,只可惜井水黑黄不堪,带着令人绝望的浑浊。
沈梦站在雨中,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不知是雨水、是冷汗、还是眼泪。
他突然觉得好冷,冷得浑身都打起了寒战,连指尖都开始颤抖起来,脆弱的仿佛能被雨水冲得支离破碎。
“师尊,师尊……”
荒山上下,回荡着沈梦的叫喊声,声音沙哑,无助又痛苦,仿佛被丢弃的羊羔儿。
只可惜,除了雨打叶片的滴答声,没有人回应他。
不死心又里里外外寻了个遍,依旧寻不到那白衣人影。
沈梦开始慌了,他有不好的预感,那个人离开了,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答应他,会在竹屋等他的人,不见了……
尽管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他却还是不死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了青云派,他看到了那个与师尊有同样躯壳的人——大白。
可只一眼,他便知道,那人……不是他的师尊。
沈梦红着眼睛,伸手掐住了大白的脖子,厉声道:“你是谁?为什么占着我师尊的身体?他去哪儿了?”
“这身体是我的。”大白哑着喉咙与他说了大致的来龙去脉,隐瞒一半说一半。
沈梦却知道他没说谎,毕竟当初很多事情都露出了端倪,修真之人心志坚定,魂魄都是经过千锤百炼,而他的师尊,却轻易的被他入梦,各种折磨。
当初,他的引神之术并不精通,却轻易的将师尊给迷惑了。
大白看着他,眼中神情复杂,上一世沈梦是他的徒弟,他是沈梦最尊敬的师尊,可这一世却不是。
世事无常,重生一次也如此。
只可惜,那个被他称作师尊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沈梦松开了掐着他脖子的手,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去了哪里?”
大白摇头:“你别找了,他不属于这里,永远也回不来了。”
“我不信,就算上天入地,碧落黄泉,我也一定会把他找出来。”沈梦丢下一句话,便走了。
而他也确实那样做了。
上天入地,魔界、鬼界、冥界、妖界,都被他给找遍了。
可结果,却也如大白说的那样,他找不到师尊了,他把师尊给弄丢了。
沈梦站在天魔山,这是他能找到最后一个地方了,而结果也吞噬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心里揪疼得厉害,曾经那双亮得如同凝着霜的上弦月般的眼眸,一点点黑沉下去,冷的如同一条金属河,再也荡起不了一丝的波澜。
希望变成失望,再变成绝望,到最后变成摧毁一切的疯狂。
他不能得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他不能活的好,别人也别想活得好。
师尊是他活着的唯一,师尊就是他的命。
他的命没有了,那别人的命也不需要了,大家都陪他一起去死好了。
曾经小白以为他变了,其实沈梦没变,温柔宠溺只想给他一人,骨子里的阴郁和冷漠却依旧在,现在更是偏激固执的发了狂。
“都去死,全都去死吧。”沈梦眼中心灰意冷,满是疯狂,唇齿间开合,迸发出阴冷的字句,犹如附骨之蛆,麻人背脊,仿佛要将所有人拖向那不见底的深渊。
他的脸埋在阴翳里,瞳孔中那针尖大小的红芒,如同开在冥途河畔的曼珠沙华,美丽却带着死亡的气息,墨发忽地无风自舞。
不过一瞬,便红了眼睛,白了发。
狂风呼啸,席卷起满地的沙石,也窜入沈梦的红袍中,急切的将他的宽袍灌满料峭寒风。
他站立在那,如同岁寒松柏般挺拔,身后突然出现两只上古异兽虚影,一条如万里山脉般蜿蜒的黑龙,一只巨大的玄冥兽,真真有吞山河之气势。
那满身的妖气,如同流之不竭的江河大海般尽数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