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门再次被推开。许庭深端着热水走了进来,他把脸盆端到床头柜上,然后拿起毛巾沾着水打湿,他的十指用力地绞了绞毛巾,等绞干了再用手背试了试温度,确保不烫手以后,下意识就要帮邱示君擦身。但手刚举到一半,突然一抖。
“.......你自己擦.......我...我出去。”许庭深说话的样子都有些畏畏缩缩,他在一瞬间想起邱示君对于自己的肢体接触有极强的抗性,所以不敢再踩他的底线。许庭深把毛巾对折了一下轻轻地搭在脸盆上,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邱示君看了他一眼,突然沙哑着说:“可是我手疼,使不上力气.........”
许庭深的心被加足马力的电钻狠狠地钻了一遍,碾成了烂泥。他困难地转过身,手指抬了又放下,尝试了几次才有力气抓住那根毛巾。
“.......对不起.........那可能你要介意了.......”许庭深握着毛巾伸进邱示君的衣服里,他抖着手解开了邱示君的衣扣,他也只敢解两颗,眼神不敢落在他胸口,手掌不小心蹭过邱示君带着体温的胸口,他就惊慌失措,然后很快诚惶诚恐地道歉。
邱示君感觉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黑狗还在,追着他不停地跑,咬过他的腿,扯过他的四肢,他浑身都疼,陷入昏天暗地的黑夜里,没有出路。
他以为他死了,结果没有。他有点失望。
许庭深替邱示君擦完了身,他把枕头放平了,让邱示君躺好。
“有事就叫我。”许庭深拖了把椅子坐下,他坐得离邱示君有些远。因为他不敢靠太近,他知道邱示君心里会不舒服。许庭深绞了绞手,低着头盯着地上的白瓷砖看。
“我没事,你回去吧。”邱示君拽了拽被子,他脸色依旧毫无血色,双眼空洞地对着许庭深说。
许庭深的瞳孔一缩,他的声音已近哀求。
“我...我不会打扰你....我就坐在这儿......”
“我说了我没事了。”邱示君似乎没有力气再讲话,他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许庭深用指甲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虎口,但是他不敢走,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此时此刻的邱示君都离不开人。他再厌弃自己,再憎恶,许庭深也要舔着脸待下去。他放过一次手,造成的后果已经足够劈去他一条命,再来一次,他真的不能承受了。
许庭深在躺椅上凑活了一晚,基本等于没有睡着。他半梦半醒,又担心邱示君的状况,根本不敢睡。邱示君倒是意外地睡得挺好,这是他最近头一回不靠安眠药就能入睡。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体状态也有好转。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许庭深不在,邱示君的心突然之间像从高空陨落,失落又害怕。就在这当口,许庭深推门进来。他手上拎着早点,他抬头发现邱示君醒了,眼神顿时欣喜。
“我去楼下买了点粥,你吃点吧。”邱示君还心有余悸,他紧张地喘了两口气,表情难看。
许庭深以为他见了自己又不高兴,眼神一黯。许庭深默不作声地把包装盒的盖子打开,他把勺子放进碗里,他试探性地问:“我喂你?”
“我自己吃。”邱示君从许庭深手里接过碗,许庭深咬了咬嘴唇,立刻站起来把床头柜旁靠着的小桌子抬了起来,他把桌子撑开,架在邱示君面前。
邱示君把碗放在上面,他用完好的右手去舀粥,粥有些烫嘴,邱示君刚尝第一口就被烫了下。
“小心烫!”许庭深眼疾手快把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邱示君,邱示君看了他一眼,喝了口冷水,感觉好些了。
单手吃饭并不容易,尤其是他在他身体欠佳的情况下。一勺粥摇摇晃晃地,险些烫到虎口。许庭深在一旁看得心疼又心焦,他的手在身侧紧了紧实在忍无可忍,他索性在床边坐下,一把端起碗。
他一靠近,邱示君就反射性地收了收腿,其实邱示君是想给他多腾点地方。动静有点大,许庭深感觉到了,眼睑一垂,反尔不着痕迹地往外挪,只搭了一点边儿坐。
许庭深什么话都不说,他低头舀了一勺粥又轻轻地吹了吹才送到邱示君嘴边。
“我自己能吃。”邱示君没张嘴,他强撑着说,许庭深苦笑了一下说:“就这一顿,下顿你自己吃。”
“你今天怎么样呀?”病房门被推开,陈医生带着两个实习生进来查房。许庭深蹭一下站起来,给医生让开位置。
邱示君不讲话,陈医生用听诊器贴了贴他的胸口,然后在记录本上记了两笔。
“医院的床位都很紧张,所以今天下午最迟明天早上就去办出院吧。”陈医生轻飘飘地一句话叫许庭深紧张起来,他走上前蹩了蹩眉说:“那么急吗?我们不能多住几天吗?”
陈医生连眼皮都不掀,他“啪嗒”一声把本子合上,眼风没好气地剐过许庭深。
“让你们明早走,都是让你们多住了。知道多少人排着队等床位吗?”
许庭深一时语塞,陈医生转过身又催促了一遍办出院手续就离开了。许庭深面色凝重,他转过头看向邱示君说:“示君,那我们明早出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