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
俩大字儿先敲锣打鼓地从脑子里滚过去, 江尧举着手机在身上拍来拍去地找耳机, 边盯着宋琪的头像有点儿回不来神。
这人别是什么大仙儿之类的吧……也太不禁念了!
摸了一圈只摸出盒烟, 怕耽误久了宋琪那边挂断,江尧差点儿让宫韩先出去歇十分钟再回来。转念一想他接个电话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也不明白心虚个什么劲儿。
“动静小点儿,接电话。”他边下床边咬出根烟点上,朝卧室连着的小阳台走。
“谁啊?”宫韩飞快地扭了一下头, “我现没手, 你自己……”
江尧没理他, 直接把窗户推开摁了接听。
下一秒就被二十三楼的老北风兜头拍出声“操”。
“在外面?”宋琪在那边都听见“呼”地一道风声, 顿了顿问。
“没。”幸好也就开窗这么一下, 江尧打个激灵, 夹着烟把毛衣厚实的高领又往脸上拽了拽, 撑着窗框往外看, “开了个窗。”
二十三楼的窗外足够安静, 静到宫韩在屋里嚎冷的惨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静到江尧头回发现接个电话能把他耳道里给塞满雷达, 电话那头宋琪一点儿细微的动静他都觉得放大了十倍, 跟在他喉管里摩挲似的, 有点儿抓着喉咙的发痒。
他清清嗓子说:“你干嘛呢?”
这话是脱口而出的,问完江尧就觉得不对——他平时接电话三连问明明是“谁干嘛没事儿挂了”, 这怎么还直接进入闲聊模式了。
“打电话有事儿?”他又补了一句。
“刚洗完澡,”宋琪先回了他头一个问题,声音挺轻快, 似乎心情不错。江尧听出他在用毛巾擦头发,窸窸窣窣的,背景音里电视的音量降了点儿,“忙了一下午,刚才想起来还没回你,顺手就拨过来了。”
“怎么样,回家第一天的心情。”宋琪接着说。
江尧愣了愣,把烟举到嘴边闷了一大口,“啊”了一声。
为这事儿啊。
他没想到宋琪会专门为这个给他挂语音,怎么说,一种于他而言看不见摸不着的、情绪性的、别人嘴里的故事一样的……别人的情绪。
江尧神经再糙,好歹也是个学艺术的,有时候他漫无目的无所事事地划拉着手机打发时间,也会有点儿突发性的感触——这个时代的人们每天与无数人交集,骨子却好像都独惯了——手机上随便点开一个app就能接收到成千上万的故事与讯息,是许多人精神食粮一样的慰藉品,同时每个人都格外清醒:啊好难过/刺激/幸福/悲惨/心疼/可怜/可爱/恶心/无耻/羡慕/感动……手机一锁统统跟“我”无关。
就别说网上,即便像他真实地接触着宋琪这样,养着一窝先心病孤儿足以上感动中国的人,除了震惊佩服和一点儿疑惑不解,也没想过真的去关心这背后根植着什么故事。
满脑子的“我操牛逼”,从没想着问一句“宋琪累么”。
牛逼的人好像都不会累。
而他闲扯淡时跟宋琪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家里事,他却真跟关心小朋友一样,从出发前的叮嘱具体到回家后的电话。
江尧莫名其妙地胡想了一通,一时间竟然有点儿说不出话。
“被欺负了?”宋琪听他“啊”完就没动静了,笑笑,“怎么办,要哄哄你么。”
日。
这句话激得江尧手指一弹,烟头差点儿怼眼皮上,竟然猛地有点儿心酸。
不太好。
本来蛮好,你问了就一点儿也不好。
就像一头跟人夺地盘惨败的棕熊,这么多年本来都常规操作了,随便找个山洞树洞的进去猫上一觉,再不济自己舔两口就没事儿,第二天出门又是一条张牙舞爪的好汉。
结果突然被另一头孤熊敲门进来晃了晃,问他你没事吧,你还好么,要给你舔舔么?顿时伤口也开始疼了心里也酸楚了,整个人都矫情了。
别这么会好不好啊宋大仙儿。
其实江尧还挺有兴趣听听宋琪要怎么“哄哄”他,但他不想让宋琪觉得他事儿逼又矫情,而且都矫情一天了,他自己也烦。
“没——事儿,”碰了碰有点儿发胀的眼皮,江尧把烟呼出去,拖着嗓子轻快地说,“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照顾三磕巴他们癔症了吧。”
“哦,”提起三磕巴,宋琪想起什么来,问江尧:“三磕巴加你看到了么?”
“已经加上了,还聊了会儿。”江尧换了个姿势靠着,把烟头在窗沿外头碾灭,有小火星被风刮着往毛衣上扑腾,他曲着指头飞快地弹开,“大哥长大哥短,他打字不断句,看着比听着还累。”
宋琪又笑笑,他不知道在干嘛,一会儿走路一会儿乒铃乓啷的,对江尧说:“他挺喜欢你的。”
“用你说,”江尧一本正经,“我自己天天都不敢多照镜子,太帅了。”
“困了吧你,睡觉去吧。”宋琪说。
江尧笑着骂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