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走光我日你爸爸……”
江尧分不太清是赵耀那一声吼在前,还是自己一脚绊上草根子面朝土地春暖花开在后,按照这两年他屡屡被赵耀一嗓子吓醒的经验来说,这两件事之间必然存在因果关系。
总之整个人砸在绿化带上的瞬间,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到底应该原地掉头滚马路上等个车来把自己轧死,还是就这么把脸埋泥里活活闷死。
第二个念头是幸好老子戴了个口罩。
在目中无人的人的世界里,戴了口罩就没有人能看得见我。
这一跤把他摔得七荤八素,江尧捂着脑袋在马路牙子上坐起来,没什么力气地骂了一句。
“怎么还能给你吓摔了我的亲爹哎!”与此同时,赵走光同志惊呼着冲他跑过来。
“……”
江尧懒得骂了,现在赵耀在他心里就是个五毒俱全的魔教中人。
他本想坐地不起,直接把这个毒物拽绿化带里也吃一嘴土,反正他人已经丢出街尾了,患难兄弟一起在灌木丛里打个滚被城管一波带走拉鸡巴倒。
结果还没等赵耀嚷着“我的亲爹”来到眼前,江尧先抬头看见了宋琪那张不该出现却出现在不远处的脸,差点儿“噔”一声原地弹起。
他心里闪过咆哮三连——
宋琪为什么在这?
刚才他光荣趴倒的英姿是不是都被看见了?
……操他妈的!肯定看见了!个狗玩意儿还在那儿笑呢!
宋琪本来是想给江尧留点儿面子,扭个头假装看不见之类的。但是这画面实在有点儿过于好笑,尤其是江尧一骨碌坐起来想假装无事发生,结果抬头看见他时瞬间定格的眼睛,他垂下眼皮点烟嘴角也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江尧远远看着他笑,人还在路牙子上盘着,灵魂已经冲到对面把宋琪的脸往炭架里按了。
他指着宋琪问赵耀:“他怎么在那儿?”
“人就住这儿!”赵耀吼,闪过一辆飞驰的小电瓶扑到跟前儿,“你赶紧起来啊!坐这儿装神呢?”
“装你老祖。”江尧蹬开他要伸过来的手,皱着眉活动两下脚腕,起身把手揣外套兜里往对面走。
宋琪看着他过来,今天江尧把头发全绑了起来,是个完整的小揪儿,后脖子上没搭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头发丝儿,看着还挺长。
就是表情十分之臭,隔着挡了半张脸的黑口罩都能看出来的臭,臭得还挺有架势,手里要是再拎个棍,就跟要干仗似的。
俩人眼神都标着对方,标着标着,宋琪嘴角一抽,没忍住又笑了。
“……”江尧脚步一停,在烧烤店门前的水泥台阶上猛蹬了一脚。
“摔了?”宋琪勾着嘴角看他。
“哪只眼看见我摔了,”江尧也看着他,隔着口罩说,鼻音比电话里听起来严重得多,“原地俯卧撑,我们年轻人都这么锻炼身体。”
宋琪“哦”了一声,冲他竖了竖拇指:“时髦。”
“你也可以试试。”江尧说。
“不了。我们中老年都趴树上锻炼。”宋琪说。
“……”
赵耀自告奋勇地拿了二十根鸡翅要帮老板烤串,闻言在旁边干巴巴地一咧嘴:“你俩可真有意思。”
“别惹我。头疼,今天不想干仗。”江尧拧着眉头往店里走,在门口站了两秒又折回来,捞个凳子也坐下了。
“干嘛?”赵耀问他。
“吵。”江尧捏捏鼻根儿,往他小腿上踢了一脚,“身上还有喉糖没?”
“不都给你了么昨天?就吃没了?”赵耀皱着眉大声说,“不是我说你,头疼嗓子疼你就去医院,磕喉糖你有毛病啊?你就等小尿儿晚上叨叨你吧!”
江尧不堪其扰地往旁边拧了拧头:“闭上你的嘴。”
一板抠得只剩两颗的喉糖从旁边扔了过来,落在他外套拱起的褶儿里。
江尧看一眼宋琪,不太情愿地从口袋里抽出手拿起来,闷声说:“谢了。”
“买三九回去冲着喝,拖成发烧更麻烦。”宋琪没看他,救助站有小孩给他发消息,他正低头抠手机。
江尧用一只手慢吞吞地扣着锡纸板,把两颗糖都抠出来,拉下口罩丢嘴里,然后又从兜里摸出烟盒叼了一根,不紧不慢地点上火。
宋琪扭头看着他。
江尧下意识想说看你爷爷,捏了捏手里的锡纸板,他反应过来,用两根手指尖夹起来冲宋琪晃了一下,说:“没了,我一次吃俩,你早说我给你留一颗。”
“你吃喉糖是为了抽烟?”宋琪没想要糖,问他。
没有头发和口罩的遮挡,江尧的脸看着比前两次见又窄了一圈,还有点儿虚白,估计是生病生的,眉眼间的戾气都淡下去不少,乌溜溜的,三分像有点儿向四分发展的意思。
“啊。”江尧脸瘦,嘴里兜着两颗糖,说话的时候总要把脸颊顶起来一块,他把糖从左颊卷到右颊,一本正经说:“护嗓子。”
宋琪点点头,配合着他一本正经:“有用么?”
江尧:“有。我们年轻人都这么干。”
俩人对视一会儿,宋琪又忍不住笑了,江尧也没憋住,低头拉上口罩闷着声音笑。
赵耀笑得跟头驴似的,回头骂:“有病!”
老板把宋琪的烤串和卷饼打包好了递过来,赵耀又说了一遍一起吃呗,江尧看他一眼没说话。
宋琪不可能跟这群只见过半面的半大小子一起吃什么饭,还是个班级聚餐。不过他去付钱的时候想了想,把这群人的账也给结了。一来刚在电话里跟江尧说过请他吃个饭,二来救助站那边对这群学生印象很好,管事阿姨那天拉着他夸了好几遍,既然都碰到一块儿了,顺手结上也就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