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掌着蜡烛, 忽明忽暗的一股子闷味。
已是秋意满满的夜里, 凉意條地上来了, 谈允挺直腰杆跪在地上, 在她触摸不到和看不到的身旁也跪着一个人。
不消一会,谈允就累了,她扶着腰扭了扭,看着上面的牌位,小声地嘀咕着:“老祖宗们,你们别介意我是真的跪累了。”
祠堂里没人回她一句话, 她又自言自语的道:“我今天来这里绝对不是反思, 我是来告诉你们, 我这辈子非云薄不嫁不娶,也不管你们同意了, 要是你们同意的话就给我爹娘托梦,让他们成全我们。”
说着她往后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确定没有人, 才盘腿坐了起来, 继续和上面的灵位唠嗑。
“我说呀,你们有时间就去国外溜达溜达,国外可开放了,男男女女都可以结婚的。”
云薄重重的在地上磕头,心说:“云薄自知不该来这里,曾经我不敢直面她的感情,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
谈允还在念叨, “是滴呀,我很喜欢她啊,所以我想和她在一起啊,你们会同意吗?”
回答她的只有忽明忽暗的灯火,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耍着小聪明,“我说我可喜欢她了,你们都听到了吧,不说话就算同意了。”
屋里除了灵位就没有别的,谁也不会回答道,谈允满意的拖着下巴,又把怀里的月饼拿了出来,砸吧砸吧嘴,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可是又不舍得。
云薄疼惜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手下的触感是真实的,可是那个人确感受不到,就像好久之前,她满腔的爱意,想说也说不出。
谈允揉了揉肚子,眼神在月饼上看了又看,“我今天绣了一天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吃哩。明天也不知晓云薄会不会再给我一块月饼,班主对她那么坏,肯定不会让她吃好的喝好的。以后我还是不吃她的月饼好了。”
院子里的虫声鸣鸣,屋里安静的厉害。
“啪嗒”一声,她仰着头,看着高粱屋顶,好奇的说:“呀,屋里漏雨了啊?”
只是外面无风无雨,她抬起手掌心看着那一滴晶莹,在看看那被瓜果供奉的牌位。蹭的就站了起来,惊讶的不能在惊讶。
“你们听到了我说话了啊!我就知道你们都会宠着我。你们是不是很感动,我也很感动,你们看她把最好吃的月饼都留给我了,天底下还能从哪里找到这么好的人。”
说着那“雨水”又落在了她脸上,像是被上帝亲吻了一般,她轻轻的抚摸着,突然朝身旁看去,目光穿过一层空气,又失落的收回视线。
“我还以为云薄来了呢!”这话说的可怜兮兮的,她又坐在冰凉的地上,掰开一小块月饼放在嘴里,闷闷的说,“云薄,是不会亲我的。”
身边的人心中陡然一酸,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轻轻的靠在她的身边,在她耳边呢喃:“我好幸运,能够遇到你,好幸运,你能这么喜欢我。”
谈允舔了舔手指往身边看去,空落落的,抬起的手又缓缓落下,眼皮也慢慢合上,睫毛湿润,语气里全是委屈。
“其实,我知道她是不会接受我的,可是啊,我就想带她走。我也知道她不会跟我走的,她怕我过不惯苦日子,她害怕我会腻味,可是啊,我这么坚持,是真的爱她啊!”
她低着头,眼泪全部钻进了土里,谁也看不到,再抬起头,又是一张笑脸。
“允儿!”
谈夫人提着锦盒,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才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道:“你别和你爹置气,现在聂家和前边的白家,都巴不得咱们家出点乱子,你追一个戏子,这不是打了你爹的老脸吗?”
说着她就把锦盒打开,先跪在地上拜了拜祖先,道:“老祖宗们,刚刚允儿错了话还望你们不要怪罪。”
然后,又把里面的饭菜拿了出来,用帕子擦了擦她的脸,道:“你在你爹面前就不要和他顶嘴,你爹在家最宠的就是你,你看看你哪个哥哥能像你一样出国留学?”
谈允点点头又把她宝贝的月饼塞到荷包里,吸吸鼻子:“娘,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就喜欢她啊,我也没好办法。”
谈夫人并不像谈老爷怒气冲天,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允儿有些事情咱们忍一忍就过去了,日子久了,你自己都会明白。”
谈允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胸口,“娘啊,我不是没有试过,可是这里就像缺了一块,没有她会死掉,我想若是以后,真的见不到她,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两只手快速的堵住她的嘴,谈夫人呵斥道:“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另一个手主人,默默地流着泪。
谁许,你死了?谁许,你先行离开了?
谈夫人把盘子摆好,又道:“你先吃着,若是不够我再去厨房让人给你做,待会吃完就让心儿把棉被送来,要是冷你就偷偷回房间去。”
谈允吃着豆角,嘴里的米饭塞得满满的,“我不回去,你给我带张信纸和笔来,好不好?”
“你要纸笔做什么?”谈夫人把蛋羹递给她。
“我给我爹写封保证书呀,我认错。”她说的认真,可是眼神已经出卖了自己,賊亮亮的,一看就不是要认错的人。
谈夫人跪在垫子上,又是一个响头,“老祖宗们,今天冒犯了,有什么罪我来受,允儿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
一顿饭吃完,谈允站了起来,看着收拾锦盒的谈夫人,提醒道:“娘,你别忘记把我的纸笔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