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原地的宋亦亭脸色越来越差, 那模样似是想要反驳, 但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站在那里气得嘴唇发抖。
舒黎没有看她, 只是轻轻拽了拽沈晏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太失了分寸，然后便抱着桃桃走到一边去了。
舒黎觉得自己很刻薄。
其实刚才那位宋小姐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只不过是问自己能不能当她的替身。
这样的问题严格来说并不算冒犯，毕竟外行人并不知道几乎所有芭蕾舞演员都有舞团的合同在身, 在没有舞团的允许下, 她们是不能在其他场合跳舞的。
舒黎知道, 其实她只要将理由说清, 正常拒绝这位宋小姐的要求就行。
可她并没有……非但没有, 她还站在这里看着宋小姐被当众奚落了一通。
舒黎心里很清楚, 她这样刻薄的原因, 不过是出于女人之间的嫉妒心。
刚进剧组的第一天，她便听见有人风言风语, 说是这位小沈总实在是手段了得, 竟将新欢旧爱都塞进了同一个剧组里，甚至同身边的小助理都有点儿不清不楚。
舒黎起先没反应过来, 后来才觉出几分味来：原来大家说的旧爱是钟意, 而新欢竟然是她。
正是因为被当成了沈晏的新欢, 因此舒黎听到了许多本不该听到的传言。
宋亦亭一年之前还在不知名网络剧里当龙套打酱油，如今却已经一跃成为圈内流量小花，不仅如此, 网剧出身的她竟能拿下《出水芙蓉》这种大投资电影的女一号角色，背后要是没有人捧是绝不可能的。
因为舒黎和宋亦亭并没有说过半句话，两人看起来并不像是认识的样子，因此旁人讨论起这些来时就更是不避着舒黎了，只是你一言我一语道——
“她之前不就是个网剧女三吗？也不是科班出身，怎么这么多天降好资源啊？”
“你没看她之前接的那些代言吗，有人说她是那什么的未来老板娘。”
“你说的是……沈？？？不是吧？？？”
“那不然你以为她这些代言这些资源是怎么来的？明显是背后有人捧咯。”
当然，除此之外，剧组里一直都隐隐有流言，说是沈家的兄弟俩如今为了家产斗得不可开交，已然是撕破脸的状态，是以这位小沈总见了准嫂子，也从来都没半分好脸色。
今天沈晏为了“新欢”怒怼宋亦亭的事情一出，恐怕更是坐实了这一桩传言。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的闹剧才停下来，剧组重新开始正常拍摄。
沈晏走过来，小心翼翼的觑着舒黎，“大——”
说到一半，他硬生生将这个称谓吞回咽下去，说好不让旁人知道他们的关系的。
想了想，沈晏才道：“你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啊，叫你给她当替身，真是痴心妄想……她再敢来找事，我一定把她给骂哭！”
舒黎笑了笑，然后道：“我没事，阿晏，你去忙吧。”
她从小就认识沈晏，几乎可以算是看着他长大了。
撇开男女关系不谈，其实沈晏被教得非常好，哪怕家境显赫，但他从小到大也并未做过仗势欺人的事情。
沈晏的逻辑很简单：你惹到我，那我就要惹回去。
他再小一些的时候，还时常因为和人吵架，气得回来躲在房间里哭，但他的报复方式也不过是苦练嘴炮将对方骂得哑口无言，用家世压人这种事，沈晏倒是从来没做过。
正如现在，沈晏觉得那位宋小姐冒犯到她，他的做法就是帮她冒犯回去，而没有借着制片人的身份给人穿小鞋。
念及此，舒黎的心里的不安稍稍缓解。
舒黎知道，嫉妒的嘴脸很丑陋。
可她刚才，却是的的确确在嫉妒那位宋小姐……所以她方才才会任由心中的那一点恶意蔓延，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任由那位宋小姐被人奚落。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好嫉妒的。
舒黎了解沈易的性格，他从来都嫌女人麻烦。在她回国之后、在他要求她做他的情人之后，舒黎能够感觉到，他的身边应该是没有其他女人的。
可在这之前呢？
他们分开的这三年，沈易的身边也许曾经有过很多女人……这位宋小姐也许正是其中之一。
所以在外人眼里，这位宋小姐身上才会有那样多外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代言和资源……也许那只是沈易给她的分手费。
舒黎心里清楚，她早就和沈易分手了，在这之后无论他有过多少女友，都和她无关。
哪怕是现在，她也不过是沈易的一个情人而已，他没有向她承诺过一心一意，因此哪怕如今他还和那位宋小姐有着关系，她也没有资格、更没有立场吃醋。
可她还是吃醋了……舒黎痛恨这样没出息的自己。
当初捉奸在床后，她选择那样决绝地离开，就是因为害怕自己会心软。
其实那时舒黎相信沈易不会背叛她，那次也许是酒后失行……她不能接受感情里带了半点瑕疵，可她也知道自己软弱又糊涂，如果纠缠下去，最终也许还是会心软原谅沈易。
她不要带了半点瑕疵的感情，也不想给自己半点心软的余地，所以才选择了那样决绝的分手方式。
直到三年后的现在，她重新和沈易在一起、答应做他的情人、让他进她的房子、主动亲近他、和他做.爱……所有的这些舒黎都可以解释成是为了保住爸爸的公司、为了拿到宁玮留给她的录音而讨好他。
直到刚才……舒黎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很在意他。
不是为了爸爸的公司，不是为了宁玮的录音，和这些都没有关系……她明明就是还喜欢沈易这个人。
舒黎羞于承认，哪怕他背叛过她，哪怕他还有过其他女人，哪怕他逼着自己做他的情人……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喜欢他。
***
苏秘书出现的时候，舒黎有些意外。
苏盈也不说自己是被老板专程派来陪她的，只是将所有的锅往沈晏身上推，小声解释道：“把他的车都卖了，他心里不痛快……沈总怕他闯祸，所以派我来看着点儿。”
说完苏秘书又笑眯眯地同舒黎怀里的胖桃桃打招呼，“桃桃你好呀，阿姨给你带了礼物。”
说着便从包里拿出用密封袋包得严严实实的彩色毛线球，笑道：“已经消毒过了……是cashmere的。”
胖桃桃用肉爪子拨弄着那一团毛线球，很快乐的“呜”了一声。
两人坐着说了一会儿的话，苏盈注意到一旁放着的一个药盒，当下便拿起来看了一眼，随口问道：“您在吃药？”
舒黎呼吸一滞。
那还是刚才苏秘书来之前，她定的每天吃药的提醒闹钟刚好响起，药盒是钙片的盒子，但里面装的却是她每天都要吃的避.孕.药。
唯恐被苏秘书看出端倪来，舒黎将那个药盒从苏秘书手中拿回来，也不看她，只是小声解释道：“我之前骨折过好几次……医生让我多补钙。”
苏盈看出来她的不自在来，但却不知为何，于是索性将话题转开，笑着道：
“您在剧组里要是觉得累，就还是辞了这个工作……趁这个时间去度度假也是好的。”
舒黎摇摇头，也笑道：“不累的……其实我一般都是坐在这里休息，导演和演员他们才累。”
苏盈笑：“我来之前沈总就说了，您脸皮薄，哪怕真的累了也不会说，一定会撑下去。”
听她提及沈易，舒黎不知该如何接话，便沉默了下去。
其实舒黎先前同沈易说，要苏秘书来陪自己，为的便是宁玮的那一段录音。
苏秘书是沈易心腹中的心腹，沈易处理宁玮的录音遗言，必定是经过了苏秘书的手。
她若是想要不惊动沈易拿到那段录音，也只有从苏秘书这里下手了。
只是苏秘书跟在沈易身边这么多年，深得沈易的信任，可见不是等闲之辈。
沈易离开之前的那晚，她曾经枕在他怀里，状若无意问：“你为什么……那么信任苏秘书？”
那时沈易只觉得好笑，将她抱起来亲了亲，还是忍不住笑：“你不会连苏盈的醋都要吃吧？”
沈易说她吃醋，她便真装出吃醋的样子来给他看，“苏秘书其实很漂亮啊……”
说完又将他推开，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闷闷道：“你不想说，我以后再也不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