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老师示意了车后隐隐约约已经看不见的鬼影, 微笑:“你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前面开车的小蔡及时的竖起了耳朵。
就听路翀轻轻一咳:“总的来说……他们是来讨薪的。”
言老师:?
路翀连忙洗白自己:“拖欠的薪水我一定会及时补上的, 就是需要一点时间……”
前面偷听的小蔡插嘴:“无良老板跑路之前都是这么信誓旦旦跟大家保证的。”
路翀诚恳的看向言老师:“我不是。”
小蔡撇了撇嘴, 刚好手机响了起来,是李想。
路翀小声的和言老师解释,力图确保自己清清白白的形象:“我肯定不会跑路的,只是出现了一点技术问题,要等满月的晚上才比较好解决……”
技术问题?
言老师眼睛一亮, 也小声说:“需不需要我帮忙?”
小蔡看到来电显示是李想:“真的无良老板打电话进来了。”
说着接起电话,一阵连珠炮从话筒里喷出来, 坐在后座都听的清清楚楚:“你跑去哪里了?知不知道要及时报备自己的动向?怎么定位消失了?知不知道上班期间要保证定位仪开启状态?手机为什么也打不通?知不知道……”
小蔡连忙抢答以示忠心:“知道知道,手机要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我现在在小香山,可能是信号受到了干扰。”
那边李想一愣:“你去小香山干什么?”
小蔡:“李队, 路翀高血压你知道的吧……”
李想回忆:“小香山那边有……医院?”
小蔡意味深长:“没有,但是言老师明显是一位好医生。”
李想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没有追问, 反而关心了一下:“小路现在没事儿了吧。”
刚好红灯, 小蔡抽空回头看了眼混身湿漉漉的两个人,严谨道:“除了有点湿, 看起来没有别的问题了。”
李想:“湿?哦,没问题了就行, 你们一起回来吧, 今晚得提起精神。”
小蔡心中警惕:“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今晚要加班?”
李想:“不光是今晚, 可能还有明晚、后晚、大后晚。”
小蔡一阵呻-吟:“不——是——吧?那个双马尾不是已经被清理了吗?”
李想压低声音:“就是被清理了才麻烦。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考古队的知道了,现在非说这是重要文物, 要来找我们要人,哦不,要鬼……”
小蔡:“我去,一个充气-娃娃算哪门子重要文物。”
李想轻轻一咳,装作没听见:“不管怎么说,表面文章还得做。先想法子应付过去,好了,你就快点赶回来吧。”
小蔡挂断电话,一脚油门:“妈的,又要把那只鬼抓回来!”
车子“嗖”一下蹿了出去。
路翀想起什么,连忙问:“又要抓哪只鬼?”
小蔡气哼哼的:“就是之前那只双马尾啊,现场检查过了干干净净,妈的去哪里给那个考古队变出一只寄生鬼来?”
路翀心虚的揉了揉肚子。
言老师听到了感兴趣的内容:“你说‘考古队’是什么?”
小蔡:“就是一个丧心病狂,丧尽天良,仗着上面有人就天天欺压我们底层加班的禽兽组织!”
言老师认真思考起来:“这个组织的职能非常有趣值得探讨……”
路翀趁机捉住他的手,提醒道:“小蔡是在开玩笑。”
言老师话锋一转:“探讨一下这种丧心病狂的组织是否有存在的必要。”
路翀偷偷一笑。
小蔡则是明目张胆的笑了。考古队的存在是悬浮在她明媚职业生涯头顶的一朵乌云,更是加班的源头,烦恼的源泉,早已成心腹大患。
不光是小蔡,整个云京分局、或者说整个特情系统都对这个组织恨的牙痒痒。
因为“考古队”就等于“没事找事”。
平时里工作已经恨辛苦了,那是为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奋斗在第一线,但是为应付一个“某二代”的突发奇想,连续几天几夜加班什么的,真是非常想让人爆粗口。
小蔡气哼哼的解释:“考古队全称是‘泛亚区域非自然现象考古研究所’,正儿八经挂牌的中字头单位,待遇好,薪水高,主要工作就是给我们找茬……”
言老师:“我听到你说这是一个‘考古研究所’?”
小蔡:“那也要有‘古’给他们去‘考’啊。我们有文字明确记载非自然现象的古籍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本,早就成了经典读物,有谁没看过?虽然说这些怪力乱神的现象一直都存在,但一直以来都和那些儒家法家一样为统治阶级服务的,断断续续的贯穿了整个历史,从来没有成为过主流。这些年不知道多少专家学者在这方面做过研究,最后的结论无一例外,近代以前的非自然现象的利用都是被动、非自发的。只有极少数人能主动利用这种力量,往往是道士、和尚或者所谓的风水师,但也屈指可数。然而那位某二代,大概是什么修真小说看多了,对古代存在真正的修真时代深信不疑,信誓旦旦一定要找出实证。想也就算了,他还专门拉起了一只考古队!”
小蔡一口气说了一长串,休息了片刻,咬牙切齿总结:“充气-娃娃算哪门子文物?狗屁不通的考古队整天就知道作妖!”
车子开进市区之后先是绕去商场,言老师和路翀冒水也冒的差不多了,刚好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等开到田文楼下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
小区网格似的窗户接二连三的亮了起来,像是一只只明亮的眼睛。田文家的那个窗户也一样。
之前一直围观的热心群众们已经各回各家,楼下没什么人,却多了几辆车。
在小蔡眼里,那印着小铲子logo的低调奢华的黑色suv就是邪恶的化身,下车关车门的力气都比平时大了一倍。
路翀下车,看到言老师站在原地没动,脚步也一停。
言老师忽然说:“羽中,你觉不觉得这个图案有点眼熟。”
路翀随便的瞄了眼那个小铲子,就趁机说出了自己一路都很想说的:“能不能别叫我‘羽中’?”
言老师意外:“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路魔尊?”
路翀连忙表明立场:“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主要是‘路翀’。”
言老师微觉遗憾,还是从善如流:“路翀。”
这两个字从言老师嘴里说出来,怎么有种生疏的感觉?
路翀回忆了一下,好像言老师真的从来没有连名带姓的叫过他?
路翀目光微闪,委婉的暗示:“我小名叫翀翀。”
言老师跟他的确认:“路翀翀?”
路翀:“你可以把那个‘路’字去掉。”
已经上楼的小蔡拉开客厅窗户,朝下喊:“你们磨磨蹭蹭在下面谈恋爱吗怎么还不上来?”
言老师:“‘谈恋爱’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路翀:“……我们还是先上去吧。”
言老师笑了一下:“好啊,翀翀。”
屋子里挤满了人。
准确的说,是有的人走来走去,有的人站在原地。
双马尾真空压缩过的干巴巴躯体躺在客厅中央的茶几上。站在原地的人围成一圈,拿着笔记本、pad写写画画,不断交谈,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胸口上绣着一把黄色的小铲子。而走来走去的是李想的队员,忙忙碌碌在各个角落安置仪器,小蔡一出现就被提溜过去记数据。
李想看到两人,一路“借过”着挤过来关心道:“没事儿了?”
不等回答,就拉着路翀走到一边:“我跟你确认个事,那个双马尾……是你处理的?”
路翀点头。
李想皱眉,又叹了口气:“这麻烦了。”
他赶到现场时双马尾已经从充气娃娃里消失,要么是被路翀处理,要么就是自己跑掉了。路翀是他们队里外聘的专家,专门负责“空气净化”,李想不了解对方具体是怎么“净化”的,但是以他工作这么多年的经验来说,这种“处理”都是不可逆的。
李想余光看见几个黑制服从兜里掏出一个金属的探测头,在双马尾身上戳来戳去,顿时一阵头疼。
路翀也看了眼,目光转回来:“我去和他们解释一下?”
李想:“没用,那些人最难缠,说什么也没用,怎么也要磨上你四五天。”
背后跟着传来一句带笑的声音:“李队长,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一个看起来斯文儒雅的削瘦青年从门口走进来,鼻梁上架着一幅圆形的眼睛。同样穿着一身黑色制服,只是胸前那个绣铲子的地方戴了一个金色的铲子胸针。
李想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打了几个“哈哈”:“章队怎么亲自来了,我们这正部署工作呢,合作这么久了您还不知道我们吗?再怎么说考古队反馈过来的要求,我们都是最看重,最着急完成的。”
章队笑了两声,目光在路翀身上停了停,很快就转到了仙气凛然的言执冰身上,眼睛一亮:“这是你们外聘的专家?”
李想一愣,一般他们说的“专家”都是代称那些能够利用非自然能力的人,比如可以“净化空气”的路翀。而言老师……应该不算吧?
不过转念一想,章旺这个来头颇大的某二代嘴里的“专家”未必是他这里的“专家”。想想言老师的专业执照和□□,李想点头:“算是。”
章旺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理了理衣服,精神抖擞的迎了上去。
言老师正和那些黑制服一起站在双马尾旁边,心里默默的推算着寄生鬼寄生过程的密度转化,试图总结出一个公式来。
耳边就听到一句非常礼貌的声音:“您好,我是考古队的队长,能和您聊聊吗?”
言老师回头,看到了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
两个人热烈的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