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老师目瞪口呆看着对方宛如一个重度洁癖,小心翼翼的把两个袖子挽了起来,然后蹲在河边开始洗手。
丝丝缕缕的血污融化成一片深红色,然后被水流冲散,冲淡。
路羽中洗的非常认真,一根一根手指洗过去,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要不是情况紧张,唯有花婆婆松懈的那一刹那时机,他说什么也不会直接上手。
路羽中没有洁癖……好吧,至少没有那么严重。
有洁癖的是另外一个人。
被称之为道修第一人,擢澧津而挽天倾,之后却整整消失了五十年前的无垢真君。
很多人说无垢真君已经死了,但他却忽然出现在青宵山顶,手持玉斧将巨大的亢龙鼎劈成两半。
而他马上就要见到对方了。
这一次他希望换一种方式。
路羽中一睁开眼,就是花婆婆那张已经凉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脸。
电光火石之间,他目光快速梭巡一周,果然看到一张脏兮兮分辨不出的面目。
亢龙鼎破前。他强行修习正道功法,魔种暴动,引来百鬼纠缠,却被一个魔修所救。那个魔修不知道怎么的,虽然不知道天心魔种,却看出他和道修不同,非要缠着他学术探讨。他拿捏不出对方的用心,又不能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以绝后患,只好一路纠纠缠缠。却遇到花婆婆,被一并抓了去。那时他年轻气盛,不知退让,却被那个魔修又救了一次。两人拖着一身重伤,逃了两天两夜,最后却落到了一大波正道人士手中。
虽然居心不明,却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人在面前被夺去全身修为,路羽中心境大变。
魔种本就蠢蠢欲动,此时一念成魔,便顺着他血脉逆流而上,趁势而起,瞬间抽空了方圆百里的秽气。
路羽中还没干什么,那一大波正道人士就举起了除魔卫道的大旗,群起而攻之,将他投入了青宵山顶的亢龙鼎。
而现在,他却回到了被花婆婆抓住的时候?
还不待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耳边响起奇奇怪怪的声音,告诉他可以重塑回忆。
什么叫重塑回忆?
路羽中想不明白,但是满心欢喜。
那个人不知道又研究出了什么,竟然拿自己做实验,路羽中得到消息的时候,对方已经把自己冻成了冰棍装进了玉棺里。
他叫不醒对方,也没有立场叫醒;他追不上对方,也没立场追;他见不到对方……见还是可以见的。
回到过去再好不过,他还想再见一见对方,最好见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路羽中心情很好的洗干净了手,看着溅上了不少血腥的衣服有点嫌弃。眼下荒山野岭,换了没有换的地方,只好脱了下来,在水里一点点浸着洗。
看完了对方洗手,又看了一会对方洗衣服的言老师,幽幽叹了口气。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会有看到路羽中洗衣服的一天。
难道路羽中当魔尊这么多年,连一个清洁的法阵或者法咒都没有学会吗?
真是学渣。
心里暗暗嘲笑对方的言老师,不小心瞄到水面上的倒影,混身打了个冷颤,后知后觉的对自己的形象不满起来。
挽天倾时尚且要保持衣袂飘飘,发型不乱,何况于现在?
言老师已经回忆不起来,当初这个时候,自己那种灰暗、低落、自暴自弃,甚至有些自虐的心情了。
他虽然没有到洁癖的地步,也是真的很爱干净。
言老师嫌弃的脱下了脏成一团的外衫,趟着水走到河对岸。可惜他魔修水准太低,这时也没有立场嘲笑路羽中了。
把自己上上下下洗过一遍的言老师重新抬头,发现路魔头竟然还蹲在对面洗衣服。
言老师终于看不下去了,轻轻一咳:“那个,我其实知道一个清洁的法阵,要不要我教教你?”
他头发乱,一张脸只是刚刚洗干净勉强能看,偶像包袱极重的言真君本来不打算开口,但又好奇理应还是小白花的路羽中怎么突然变成了食人花。内心犹豫半晌,忽然想到这时路魔头还不认得自己!不需要担心!
正在洗衣服的路羽中动作一顿,意识到自己这么洗衣服挺傻的。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只是他刚刚满脑子都是那个人,洗着洗着就走神了。
这时干脆的停下了动作。
水面剧烈晃动的波纹渐渐平静下来,被搅碎的倒影也融合在了一起。
扭曲着,变幻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抻展。
水面上的倒影变得越来越清晰。
追随着主人的一举一动,变幻着姿势。
路羽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停下了动作,像是被凝固了一样。
言老师赤-裸着上身,用干净的内衫擦拭着头发上的水渍,继续试图以教学活动打开社交困境:“怎么样?我还会一些居家旅行必备的法咒,也都可以教你。”
一动不动的路羽中缓缓抬起了头,看清楚了那张脸。
手指一松,衣服顺着水面飘走了。
极轻极轻的说了一句:“言执冰。”
这声音轻的几乎不存在,言老师还是听到了。
表情一裂:说好擦除不美好的印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