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见无双话不多,总是听着她说,记得这女子以前也是这样,心思谨慎:“你和世子……”
“夫人放心,”无双半垂脸面,眼眸盯去地上,“无双不是喜欢纠缠之人,从来也不是。”
“我知道,”宋夫人接话,遂叹了声,“你别怪我过去做的那些事。在四方墙内久了,心都变得木了。有时想想,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无双抬眼,看清了宋夫人脸上的惆怅:“过去了。”
“今儿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宋夫人神情豁然一松,想开了般,“你也说和世子没了什么,以后可以回去府里坐坐。”
无双有些猜不透宋夫人的意思,只回了声谢谢好意。
宋夫人笑笑,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就此道了别。
无双目送人先走,随后自己重新回到正殿,想要去上一炷香。
从正殿上香出来,她刚迈下台阶,就看见庙门跑进来一个人。看见她时,几步冲到了她的跟前。
“我娘她跟你说什么了?”龚拓一脸紧张,双手抓上无双肩膀,“你别听她的。”
无双肩膀微疼,在他掌下扭了下:“大人?”
龚拓赶紧手一松,低头问道:“是我不好,力道大了些。夫人是不是找你了?”
他看了看四下,并没有宋夫人的身影,可山下明明白白停着伯府的马车,还有她身边的婆子婢女。
这里人多,他干脆拉上她,重新又绕回到正殿后面。
无双被带着,脚步不由快着跟上他,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他才停下。
幽静的树林,旁边潺潺的山溪,发出悦耳的叮咚声,好似上好的乐器。
“大人以后,莫要这样随意拉着人就走,让人看见不好。”无双喘息着,因为脚步急,耳边掉下一缕发丝。
她话音中有着轻轻地埋怨,可更多的还是柔软,像此刻的山泉。
龚拓紧张的面容稍松,唇角带出一个弧度:“好,我以后一定注意。”
无双抽着手,抽了几下,对方还是没松:“大人可否松手?”
“等下,”龚拓攥着女子柔荑,随后低头去看,细长的指尖点着她的指肚,“怎么弄的?”
无双瞧了一眼,不过就是沾上点灰罢了:“上香的时候,被划了一下。”
“没烫到?”龚拓问,指尖轻抹着那处,能划一道黑痕,那肯定不是香灰,是线香。
“没有,”无双看他又在检查她的手心,指尖碰触的地方,微微发痒,“那根香是灭掉的,不然谁会傻的往点燃的香上送手?”
闻言,龚拓嘴角弧度扩大,一双有黑眼睛看过去:“对,你不傻,我们无双很机灵的。”
“别瞎说。”无双皱眉,脸一别避开对方目光。
龚拓拉着她,往前两步到了山溪边,自己撩袍蹲下。无双一心往回拽着手,方才她还跟宋夫人信誓旦旦,自己不是一个纠缠的人,现在就与龚拓这样拉拉扯扯。
也不对,纠缠的那个人明明是这位世子大人。
“过来。”龚拓仰脸,对直着腰板儿的女子道了声。
无双不配合,她都已经不是他的婢女,根本不用听他的。
龚拓等着,见人就是犟着不蹲,笑了笑:“那我可拽了啊。”
欢迎刚落,无双根本没反应上,就被一股力气带着往下倒。下一瞬细腰缠上一条手臂,将她稳稳揽住,随后就这样蹲去了人的身旁。
然后手一凉,他已经攥着她的手伸进溪水中。原来,他是想让她洗手。
“我自己来。”无双道了声,腰间男人的手指正扣在她的软肉上,让她很不自在。
“我来。”龚拓松开圈着柳腰的手,恋恋不舍。
接着,他双手裹着那只葱白玉手,为她在溪水中冲洗,指尖一下下的抹去黑色的痕迹:“指如削葱根,口若含朱丹。芊芊做细步,精妙世无双。1”
借着诗句赞美女子,是很多郎君爱做的事情。
无双在诗句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趁着手上有水顺滑,她滋溜一下抽回自己的手。
动作太大,差点儿一下蹲坐去地上,龚拓的手及时过来将她扶稳:“当心掉到水里。”
无双起身站好,自己掏了帕子擦手,柔细的绢帕沾上水渍。
“夫人她找你麻烦了?”龚拓站起来,脸色认真起来。他和无双之间,不只是两人的矛盾牵扯,还有整座伯府。
他明白,五年的时光,无双再怎么温和,心中也不会全无芥蒂。
无双摇下头:“夫人只是客气说两句话,没有旁的。”
“无双,”龚拓唤了声,阳光透过树叶,星点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夫人之前想送走你的事,我并不知道。”
“可你有察觉不是吗?”无双看他,直截了当开口。
“是,你说得对。”龚拓承认。
他虽不管内宅之事,但是有些风吹草动,他还是能感觉到,尤其是他的安亭院。他之所以当时忽略,完全是认为自己有能力留住她。
“是我忽略了,”他薄唇轻启,“我没有帮你去挡住那些,任由你自己憋在心里,害怕担忧,独自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