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手指panpan摸着竹哨,不敢相信这件物什会重新回到自己手里。十年了, 这颗哨子还在。
她就这样蹲在墙边,双手捧着竹哨, 思绪回到十年多前。北上逃难, 母亲病故,她身上染病,瘦骨嶙峋。
曾亲眼看见别人将染病的孩子抛弃,因为自身都难保,孩子又怎么救得活?也就是交给老天罢。
无双心中满是恐惧,但是兄姐仍旧一路带着她。就是那时,大哥为她削了一颗竹哨, 拿一条系绳拴着,给她套在了脖颈间。
大哥说:“无双要是找不见大哥, 或者有人欺负你,就吹响这哨子, 大哥一定能找到你。”
她红着眼睛, 像一只无助的小兔子,乖巧倚靠在大哥身上。大哥是想告诉她, 不会丢下她。
那日被山匪追的时候,她想吹响哨子的, 可是没有力气,哨子根本不响。慌乱之中, 哨子从手里掉落……
无双站起来, 跑去正间, 曹泾正懂事的拿着笤帚打扫。
“泾儿, 这个……”她摊开手,手心里躺着那枚竹哨。
曹泾托着无双的手,圆圆的眼睛眨了下:“是良先生的,我见他拿着过。”
“良先生?”无双念着这个名字,想起那个坐于轮椅上的男子,光风霁月,儒雅和善。
哨子是他的?
她当时还觉得他亲切呢。可是大哥的双腿是好的,人也从小就健壮,良先生看上去身子孱弱,脸色也苍白……
曹泾抬头看着无双,小脸全是认真:“姑姑,哨子怎么在你这儿?”
“哦,”无双回神,将哨子收好,“走,先去厨房烧饭。”
她带着曹泾到了厨房,想给孩子做一碗热面,可是心思总是不宁,不管是龚拓的、陆兴贤的、良言的……
在曹泾的提醒下,她才知道开了锅,忙把宽面下到锅里,拿一双长筷在水里搅拌开来。
“泾儿,良先生是哪里人?”无双问,有心现在过去学堂,可是不能丢下孩子一人在家。
如今,她连自己心里是苦是甜都不知道。心中希冀是大哥来寻她了,可是心底深处又藏着一丝胆怯,怕这一切是假的。
曹泾坐在灶膛前烧火,闻言想了想:“先生不曾说过。但杜夫子曾经提过,说良先生从江北过来。”
江北?不是观州本地吗?
无双越发不确定,找了许久,如今得到了线索,反而瞻前顾后。
她捞出面,搁在灶台上,正好这时院门开了。
云娘从外面进来,看了眼亮灯的伙房,心中一叹:“无双啊,我来做……”
“嫂子,”无双跑出来,将围裙往云娘身上一塞,“我出去一趟。”
云娘吓了一惊,赶紧把人拉住:“别去了,让他们自己把事情理干净,余家人真是不像话,你小心别……”
“不是,”无双抽着自己的手,一刻也不想停,“我去学堂,不去陆家。”
还不待云娘反应上来,无双已经跑出了院门,云娘有心去和人一道,回头看看儿子又不放心,只能作罢。
“姑姑给良先生还东西罢。”曹泾走出厨房,说了声。
冬日清寒,夜里尤甚。
无双在无人的长巷中奔跑,出来太急,连套厚衣裳都没披。平时接送曹泾,并不觉得这条路有多长,如今却觉得总也走不到似的。
终于跑到学堂外,大门上方挂着两盏灯笼,在夜色中随风轻晃。
“吱呀”,旁边的那扇小门开了,一个书童从里面走出来,迈着步子很快下了台阶。
“姑娘是要找我家先生?”书童行了一礼,而后问道。
无双颔首,心口跳的厉害:“劳烦小兄弟了。”
对方走在前面引路,无双跟着从小门进去,对方轻着动作将门关上丽嘉。
还是上回来的回廊,冷风晃着珠帘,嚓嚓作响。
无双跟着书童,一直到了后院,正中的一间房中,亮着灯。
“我家先生在里面,姑娘请。”书童伸手做了个请的收拾,随后退了下去。
无双走去房门前,看着透出灯光的窗纸,里面没有一点儿动静。冷风一吹,她也清醒许多。
站在这里,回想这一日,实在经历太多。龚拓的回来,是否还想干预她的人生,她是有过迷茫的,然而那颗竹哨的出现,就好像一道光亮,让她明白,她就是她,自由的无双。
她把竹哨放到唇间,深吸一气,吹响。
清脆的哨声在夜里那么明显,无双盯着房门,眼睛一瞬不瞬。
“外面很冷,别站太久。”温和的声音自房中传出。
没一会儿,房门开了,男子坐在轮椅上,手拉开门板。他背后是温暖的光线,此刻正看着院中无双。
“我,先生……”无双舌尖发紧,努力想做出一个笑来,“天晚,打搅了。”
她手心里攥着竹哨,提着裙裾走进门里,紧张的心脏砰砰跳。
良言面色和润,灯光中,也就淡化了脸上的那份苍白:“不晚,我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