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某处撕裂开,叫嚣着上去把人抓回来,她怎么可以对着别人笑……
追上来的阿庆看到了这一切,硬着头皮给龚拓撑伞。
“阿庆,”龚拓盯着雨帘,那里早没了人影,“是她吧?”
“看着像双姑娘。”阿庆回了声。
龚拓细长眼睛一眯,眼睫犹沾着雨水:“她竟不认我。”
这厢,无双一步步走远,不再回头。大概是身旁有陆兴贤,她的心里稍显安定。
进了茶庄,陆兴贤叫了打杂的婆子过来,带着无双去了二楼整理清洗,自己在一层,与掌柜商议事情。
无双接过婆子送上的热茶,手心暖了,喝了一口,身子也缓缓暖过来。
窗边开着一道缝,她走过去往下看,并没有看到龚拓的身影。谁能料到平凡的一天,她会不期然的和他重逢?
“一会儿让马车送你回去,”陆兴贤上来,撩袍坐下,手里账册往桌上一搁,“那条巷子是会省路,但是也偏僻,以后莫要走了。”
他的话是简单的闲聊,无双却明白人家在提醒,大概也是注意到了龚拓,把人当成尾随她的登徒子。
她过来坐下,半盏茶搁在桌边:“先生一路回来,可还顺利?”
陆兴贤点头,手搭在账本上,面色和缓:“买卖的事谈下了。经过水神山的时候,我打听过十年前的事,有些人还记得。”
水神山,当初无双与兄姐失散的地方。
那日,三人随着难民队伍往北走,大哥照顾着两个妹妹,明明还是个单薄的少年,一路背着无双。彼时的无双病得厉害,大灾过后总会产生疫病,她浑身无力,蔫蔫的趴在大哥背上。停下的时候,姐姐看着她,大哥便去寻找吃的。
也就是那时候,一伙山匪出现,将几十人的难民队伍团团围住。众人像是待宰的羔羊,哭嚎着簇拥在一起,毫无反抗之力。
难民身上自然没有钱财,可是架不住有年轻男女和孩子,这些人可以抓去卖掉。不想坐以待毙,姐姐趁人不备,拉起无双就跑。
无双只记得当时眼前全是晃得,两条腿根本没有力气。才不到十岁的孩子,又病着,她怎么跑得掉?
姐姐拉着她到了江边,再没有路走,紧紧抱着她。恰在此时,外出的大哥回来,扔下手里的野果,拼力冲过来想护住自己的两个妹妹。
“哥……”无双哭着喊,拼力想跑去找大哥,寻找一点庇护。
一个山匪恶狠狠的出脚,将小小的她给踢进江水中。混浊的水不停往口鼻中灌着,她再发不出声音。
最后看到的,就是大哥被人踩在江边,对着江水里的她大喊,撕心裂肺:“无双!”
大概是她太瘦了,并没有沉下水去,抓到一块浮木,被江水带到了下游。后来,她醒过来时,在一条船上,船工说是他们的主子让人将她捞了上来。
也正好顺路,船将她送到了鲤城。下船前,她远远看见了船头甲板上的少年,面向江水而站,身子修正,就是这船的主人。
无双让船工转达了谢意,后面便去了韩家……
回忆袭来,总能揭开尘封的伤痛。无双有时会想,如果自己和兄姐没有失散,现在会不会生活在一起,自己还是他们最疼爱的小妹妹?
陆兴贤见无双不说话,猜到人是在想那失散的亲戚,便说道:“当年,山匪为了不留下行踪,除了带走的人,剩下的全杀了。是以,到今日,这件事很难查。”
“找不到吗?”无双回神。
被抓走的人,定然是卖掉了,不是奴籍就是贱籍,去哪里找?
陆兴贤喝了口茶,又道:“我打听到一个消息,山匪后来碰上官军,被抓走的男丁被收进了jūn_duì ,送去了西陲。”
“边关?”无双越发迷茫,男丁中是否有大哥?就是说人活着的话,会在西陲?
是有这个可能,十年前北越和大渝打过几场仗,往那边补充过壮丁。无依无靠的难民,拿不出户籍证明,发去西陲并不意外。
那么姐姐呢?
听到陆兴贤带回来的消息,无双喜忧参半。但是心里的希望渐渐变大,加上之前韩承业的话,她可以确定自己有亲人还在。
回到家时,雨依旧不停。
无双坐在廊下,心不在焉的绣着花。
她不知道龚拓是如何找过来的,心里也想过要不要再逃离?心中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能离开观州,她要等在这里,等着兄姐回来。只要她守着父亲的坟墓,他们回来时一定回去上坟,届时就会寻到她。
至于龚拓,无双从开始的心慌意乱,到现在也慢慢平稳下来。
结合之前的传言,会从京中来一名官员,负责江堤之事。如今看看,必然就是龚拓了,他虽然挂着武将的官职,实则文也不输,只不过年少成名是在战场,这才理所当然的有了武职;要说读书,他若考试,定然也会摘得功名。
所以,他其实是私访而来,并不能明着身份。他有重要而私密的公务,不是伯府世子,亦或是京城都尉。
想到这儿,无双抬脸,眼中淡淡坚定。
她现在是曹霜,不会再回去做他的宠婢。
。
夜色浓重,桌边点着一盏灯。一张张的信笺,摆满了书案的案面。
龚拓指尖一松,纸张飘飘悠悠落上纸堆,随后起身,面对高大的书架。
灯光摇着,让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孤单,冷清。
阿庆过来,一张张的把信纸收好,大气儿不敢出。虽然跟着龚拓一年多,可他委实摸不透这位主子的心思。
要说府里别的公子,就很好猜,大抵嘴甜说好话,腿脚利索点,间或出一点儿馊主意,一句话,陪着玩儿就能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