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妙菡似有些苦恼,小声嘟哝:“若是舒容表姐将来嫁给我哥,她待人宽和,应当会善待你。”
没走几步,两人就回了向阳院。
龚妙菡拉着无双进自己西厢房,让她帮着绣花。
无双的绣花工夫不错,起初逃难到表姨母家,她做不了别的,就是一天到晚的绣花,然后被家里拿去换银钱。原先不会针线的她,也就练成了这份手艺。
正房。
厚重的棉帘子隔绝外面,西厢房女孩的说笑声清晰传来。
“菡儿这孩子,都这般大了,还如此的大声笑闹。”宋夫人坐在榻上,看似嫌弃的说了句,嘴角却挂着丝笑意。
下首,龚拓坐于木椅,手指搭在茶桌沿上,闻言垂了眼睑,不做言语。
宋夫人手里转着佛珠,对儿子的举动一一收入眼中:“希望来年进了书院,她能改变些。”
屋中一静,炉里的炭噼啪爆了两声。
“娘若无其他事,我营中还有要务处理。”龚拓端起茶盏喝了干净,是想要走的意思。
宋夫人皱了眉,干脆明开来说:“你的亲事,娘想年前给你议着,来年出正月就定下。京中,适龄的贵女有几个,样貌人品都不错,想知道你的意思。”
龚拓整整袖子,眸中没有情绪,嘴角一抹惔笑:“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娘看着办。”
他重新坐好,和许多儿子对母亲那样,聆听着,不反驳。
对于儿子的反应,宋夫人心下稍安。到底是龚家未来家主,心里定然知道各种利弊,娶妻自是对自己有所助力。然而又有些失落,龚拓是她的儿子,可mǔ_zǐ 两人关系并不亲近,甚至可说得上疏淡。
说回婚事,也不少麻烦。也是巧,龚家嫁到外地的那位姑母,前不久回来给老伯爷办三周年,带着女儿胥舒容。碰上这个节骨眼儿,总有些长舌头的说,胥家这位表姑娘是将来的世子夫人。
想到这儿,宋夫人往西厢瞥了眼:“无双呢,这些年服侍你尽心尽力,也不要亏待她。”
一件一件的解决吧。
龚拓颔首,眼中古井无波:“记住了。”
难得能坐下来说两句,宋夫人又叮嘱寿诞那日,一定得留在家。
这时,秋嬷嬷掀开棉帘走进来,指指外面:“夫人,无双来了。”
屋里的两道视线齐齐看去门边,没一会儿,一道纤细的身影进了屋来,简简单单的打扮,上下找不出一点儿张扬,低眉顺眼。
“无双见过夫人,世子。”无双走过去,对着两人行礼。
碰上龚拓目光的时候,他端坐在那儿,面无表情,一身常服英挺规整。外面的时候,他总是这样一副端正模样。
她很快低下头,盯着灰青色的地砖。
宋夫人声音柔和,笑着道:“我身体不好,这几日多亏你帮着抄佛经,得给你些奖赏才行。”
“是我该做的。”无双规矩站着。
宋夫人目光在无双脸上一巡,满意点头:“说说吧,该赏的。”
无双稍一抬头,嘴角浅浅:“既如此,无双想归家一趟,住些时日。”
话音刚落,她感受到侧面而来的两道视线,后颈不禁一冷。可余光中,龚拓只是端着茶碗送到嘴边。
不单是顺宋夫人的意,无双心中还有别的打算。她关在这里太久,既然想找条出路,第一步就是出去外面看看,总比干等着要强。
“这样啊,是该回去看看。”宋夫人稍作沉吟,转而对秋嬷嬷吩咐,“你帮着准备些东西,届时让无双带着。”
无双双手叠起在腰侧,福了一礼:“谢夫人,无双告退。”
说完,退了出去,就这么会子功夫,出府的事儿定了下来。
龚拓从母亲房中出来的时候,庭院中没见无双的影子,眸光深冷:“呵,跑得挺快。”
他迈步往院门去,回头制止了想跟上的秋嬷嬷。
“哥,”龚妙菡提着裙子跑出来,鞋尖上晃着粉色的珠子,“你等等我。”
眼看粉色的小姑娘跑来,龚拓目光柔和了些:“女儿家的,不许这么跑。”
龚妙菡停下,仰着头一脸不服气:“我又不是无双,凭什么一举一动都要你管着?”
“一举一动?”龚拓齿间琢磨着这四个字,“她也没你这么不听话。”
是,无双很听话,从不忤逆他,除了今天的这件事,她居然学会了擅作主张。
龚妙菡拉着龚拓袖子,小声问:“哥,无双说不会做你的姨娘,你要把她送人?别送走她,她还……”
“她说的?”龚拓截断妹妹的话。
龚妙菡半张着嘴巴,往后退了两步,吓得赶紧摇头:“没,没有,你别打她。”
她虽然小,可也知道奴婢犯了错会被打。有一回,她偷跑去安亭院,整个院里没人,房里传来无双的一遍遍的小声哭求。要不是嬷嬷把她捂着嘴抱走,她差点儿冲进去。
龚拓让秋嬷嬷带走了龚妙菡,自己出了向阳院。
刚跨出门去,就瞧见了站在墙下的那抹身影,冬日灰败,那样显眼。
他缓步过去,直接越过她,没看她,亦不说一个字。
无双低着头,男子的那片袍角一闪而过,留下淡淡的冷冽。她手指捏紧,转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