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中毫无睡意。
脑子里想着齐素的话。
她小时候一直不明白陶武为什么宁愿喜欢别人家的孩子也不喜欢她,是因为她不够优秀吗,还是她不如别的小孩乖巧可爱?
经常会有这种疑问,尤其是好几次偷偷看见她爸爸给卞桃买零食,她会想,是不是卞桃成绩好,乖巧听话,所以她爸爸才喜欢她。
为什么我的爸爸不喜欢我呢?为什么买东西不给我吃呢?我明明也很乖呀。
幼时想法单纯,以为爸爸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她没有卞桃好看,没有卞桃学习好,没有卞桃会讨人欢心。
“你是不是还没有忘了那个贱人?”
“我齐素才是你老婆,她曾雨芙已经是别人的人了!!”
“陶白才是你女儿,卞桃是别人的孩子,她不姓陶!她不是你女儿!!”
那时陶白面对发疯的母亲和暴怒的父亲只敢躲在房间里发抖,她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提到对面的曾阿姨,为什么又会提到卞桃,他们跟他们家又没有关系。
卞桃姓卞,她的爸爸叫卞阳平,她的爸爸又不是叫陶武。
五岁之前,陶白常常思考这个问题。
她躲在黑暗里,在齐素日复一日的尖声质问中,紧紧记住的字眼是“陶白才是你女儿”“卞桃是别人的女儿”“曾雨芙是别人的老婆”“我齐素才是你老婆”“陶武你到底有没有心”。
渐渐长大,她开始明白,他爸爸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长得不好看,也不是因为她没有卞桃成绩好,也不是她没有卞桃会讨人喜欢。仅仅是,她的母亲,不是他喜欢的人。
所以她也不被喜欢。
不喜欢的女人生的小孩,他不喜欢是正常的。陶白知事后,如是想到。
如果卞桃没有三五不时在她面前炫耀,如果她没有经常在私下撞见陶武对卞桃的疼宠,如果没有各种各样卞桃不稀罕的东西出现在她手中,如果淘淘这个称呼没有来源于桃桃。
那她真的不在意。
不在意自己的父亲喜欢别人家的孩子胜过自己。
窗户大敞,晚风吹起书桌上的书页,玻璃瓶里,野花摇曳。
一间七八十平的屋子,客厅亮着一盏昏暗的灯,主卧声音响至天明。另一间屋子,一个女孩儿睁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看了窗外一夜。
有些问题是无解的,因为你生来便是错误。
早上陶白起来,主卧房门依旧紧闭,饭桌上不知何时放了两百块钱,她拿起来塞进书包里,去了学校。
东西两栋楼对立,陶白一下楼就看见卞桃靠在对楼墙上,见她下来,迈步走了过来。
“陶白,早啊。”巧笑嫣然,眼中的得意毫不掩饰。
陶白背着书包,对她视而不见。
卞桃红唇微勾,跟在她身后,两人并排走着,在外人看来亲密无间。
“陶白,那个玩偶是不是很漂亮啊?我昨晚抱着睡了一整晚呢,有我的床半个那么大,陶叔叔也给你买了吧?”陶叔叔没有发现陶白,她可是看见陶白站在树后了。
她紧密观察着陶白的面色,想要找出一丝嫉妒。
陶白突然停了下来,卞桃脸上闪过一抹得色,她就说,她怎么可能会没有反应,自己的爸爸喜欢她胜过她,她怎么可能会毫不在意。
卞桃正要开口,却见陶白走到旁边的梧桐树下捡起一根枝丫,看了两眼,然后塞进书包里。
她面色一黑,拔高音量:“陶白!你没听见我在跟你说话吗!”
陶白头也没回:“听见了。”
“你!”卞桃愤恨地瞪她,“陶白,你爸爸送了我一个很大的玩偶,是给我的生日礼物,你生日你爸爸送礼物给你了吗!”
陶白生日陶武当然没送礼物给她,他怎么会记得送礼物给她呢。
陶白回头看了卞桃一眼,“你是在炫耀吗?”
卞桃就是在炫耀,但被陶白戳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她脸一红,说着一辈子都说不腻的一句话:“你爸爸不喜欢你!”
“我知道。”陶白点头,继续往前走,“你说过很多遍了。”
从几岁说到十几岁,她不累吗?
不喜欢就不喜欢,她现在也不是那个会因为爸爸喜欢别人不喜欢自己而哭泣的陶白了。
卞桃简直不敢相信她的反应,她站在原地,看着陶白走远的身影,发育良好的胸脯气得上下起伏。
陶叔叔给她买了一个大玩偶做生日礼物,陶白为什么不生气?
小时候的陶白会“你爸爸不喜欢”这句话哭得喘不过气来,可她现在为什么可以毫不在意?
卞桃起了个大早就等着握着这柄伤人不见血的利剑狠狠捅陶白心口,这柄她使惯了的剑,这次为什么会没有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