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策还是第一次来沈明登的住处。在他的印象中, 沈明登是个冷硬沉肃的工作狂,就连办公室都充斥着一股强硬的作风。进门之前,他已做好了准备。不管看到怎样性冷淡的装修风格, 他都会平静面对。门开了。他站在玄关,望着随风飘扬的米色窗帘,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走错了?”虞秋忍着笑:“没有, 进来吧。”闻策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 其实思维缜密, 洞察力也敏锐,甫一进门, 就觉得不对劲。先不论温馨的室内装饰,就拿茶几上情侣款的茶杯来说, 沈明登绝对有问题。他眯了眯眼, 佯装没看见, 淡定跟在虞秋身后,坐到沙发上, 接过咖啡。“沈呢?”他问。虞秋坐在他对面, 望一眼厨房方向:“他说要亲自招待你。”闻策:!!!受宠若惊啊!不行,他得亲眼见证沈烹饪时的“英姿”!虞秋目送他走进厨房, 起身去了刺绣间。厨房里,闻策瞅着沈明登熟练的模样, 忍不住惊叹连连:“你当年做交换生的时候,好像只会还是下得不好的那种。沈明登:“活到老, 学到老。”“……”闻策翻了个白眼,又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你的审美还停留在黑白灰上, 这真是你住的地方吗?”“准确来说, ”沈明登斜睨他一眼,唇角勾起,“是我和我爱人住的地方。”“……”闻策怔愣半晌,才艰涩地问:“爱人?你不是说你的人生只有学习和工作吗?”沈明登笑而不语。“所以,你的爱人呢?”闻策眼里依旧写满了震惊。一个工作狂突然间坠入爱河,怎能不令人惊悚?沈明登轻笑:“你已经见到了。”“什么?”“就在刚才。”闻策:“……”刚才见过了么?他失忆了?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线索慢慢串联,他蓦地瞪大眼睛,英俊的脸上全然是不可置信。“虞大师?!”他惊叫道,“你和虞大师?!”沈明登笑而不语。闻策:噢!上帝!这太匪夷所思了!“你们不是兄弟吗?”“不是。”沈明登郑重道,“我们一直都不是兄弟。”在虞秋十八岁之前,他们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每一次都算不上愉快,只是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罢了。真正的接触,是在虞秋十八岁生日后。他们不会是兄弟,只会是恋人。好在闻策思想开放,也只是震惊一小会儿便完全接受了这个消息,并附上诚挚的祝福语。吃饭的时候,他看着虞秋轻轻叹气:“虞大师,你是怎么忍受沈的性格的呢?”沈明登冷眼瞥他。虞秋笑起来:“他有什么不好的么?”“专.制,霸道,冷漠,控制欲强,跟他共事,偶尔会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你难道没有么?”闻策开着玩笑。但沈明登身上确实有这些特质。虞秋在桌下牵住沈明登的手,毫不在意道:“可我就喜欢这样的他。”他喜欢这样事无巨细的关心和爱护。沈明登眉眼温融,替他夹了爱吃的鱼肉。闻策拜服,果然是天生一对。虞秋和沈明登没想过大肆公开恋爱关系,只因闻策是朋友,才大方告诉他。能得到朋友的祝福,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冬日渐去,草木繁盛。虞秋每天除了学业,就是在刺绣间绣制作品。人物肖像是非常难绣的。有梦中的经验,再加上努力钻研,虞秋耗费近半年时间,终于完成今生第一幅人物肖像绣《竹林里的光》。绣品中的小姑娘,背倚阳光,笑得格外灿烂,乱蓬蓬的头发、皴裂的脸颊和嘴唇,大眼睛里的羞怯与感激,每一针每一线都灵动逼真。绣品完成,纪录片摄制组也结束外地拍摄,准备来拍逢秋工作室。在虞秋的指点下,逢秋已经不是过去的逢秋,她正焕发着新的生命力。刺绣的手艺没变,变的是更符合潮流的内容。室内的装潢也更加明亮雅致,陈列架上的绣品有的清秀婉约,有的浑厚大气,虽然针法技巧、构图光影不能与大师媲美,但也算得上刺绣中的上品。虞秋获奖的那幅作品正挂在显眼处。他的作品很少,出镜的只有三件。《老街》是金奖作品,经过专业审美评定,观众会自发蒙上一层滤镜,而且作品的故事性一目了然,观众都能看得懂。还有《猫和狗》,这是一幅双面三异绣,不论是猫的灵动还是狗的神气,都在绝妙的针法下栩栩如生,完全是大师级的作品。当摄制组看到最后一幅时,全都沉默了。并非震惊于虞秋的高超技艺,而是被画面里的小女孩感动到了。她背着竹篓,手捧竹笋,逆着光朝他们笑,明亮的眼睛里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沉稳,那是被生活所累的痕迹。可她依旧笑得烂漫,比身后的阳光还要耀眼。《竹林里的光》看似是描述构图,实际上表达的含义很深刻。孩子是国家的希望。他们象征着光明的未来。但就在现在,依旧有很多孩子无法接受良好的教育,甚至连温饱都谈不上。摄制组的有些年轻人也是贫困家庭出生,有些跑遍大江南北,见识过人生百态,对这幅作品都有着非凡的共鸣。他们不禁红了眼眶。“绣得真好。”“是啊,跟油画似的。”“这头发怎么绣出来的?太精细了吧!”拍摄结束,虞秋不免生出几分完成任务的懈怠感,但更多的是深深的责任感与使命感。还有很多很多的故事等着他去绣制。他的路还很长。“啾。”微信叫了一声。虞秋掏出手机,是陆高的妈妈狄音。早在年前,他就联系上狄音,请她为自己设计一款男士对戒。狄音惊讶之后,欣然答应。她以前就说过要免费为虞秋设计对戒,只是没想到会是男士对戒。她效率很高,三月份的时候就给他发了设计稿,虞秋相当满意,敲定这款戒指。【狄阿姨:小秋,对戒已经寄过去了,别忘了签收哦。】【虞秋:谢谢狄姨。猫猫作揖.jpg】他收起手机,想了想,又去花店订了一束玫瑰,打算在沈明登生日那天给他个惊喜。生日是五月十九日,跟“我爱你”日相差一天。还有三天时间。花和戒指代表的是爱情,不能算生日礼物,他还缺个生日礼物。送什么好呢?虞秋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想什么?”沈明登问。“想你喜欢什么,”虞秋托腮看他,“在一起这么久,我好像没发现你有什么爱好,又或者说,你的爱好就是工作?”沈明登轻笑:“以前是,现在不是。”“怎么说?”“现在的爱好是你。”虞秋:“……”甜言蜜语又进阶了。他故意问:“那以后呢?”沈明登眸色深邃,“以后都不会变。”“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虞秋神色郑重道。“你说。”男人背对着灯光,侧脸隐在昏暗中,眼眸深挚而虔诚,格外英俊迷人。虞秋忍不住亲了他一口,退离之时,却被男人反客为主,竟直接将他抱到自己腿上,亲了个彻底。感受到某种炙热,虞秋连忙叫停,气息微喘道:“等会儿,问题还没问。”沈明登紧紧扣着他的腰,轻轻地啄吻,低声道:“你问,我听着。”“十八岁生日那天,你为什么要给我送礼物?”沈明登愣住。他是从来不记生日的,自己的也不记,更别提送什么生日礼物,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赚钱。赚钱大概成了他的执念。在虞秋十八岁生日之前,他从未送过生日礼物给虞秋。就算有向颜和司霆的提醒,只要沈明登不愿意,该不送还是不送。“为什么问这个?”以前的不闻不问,每每想起,都让沈明登懊悔心疼。虞秋眼睛亮亮的,“因为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我很好奇。”“秋秋,”男人浓眉蹙起,声音微哑,“我有时既后悔又庆幸。”“我自责以前忽视你,又庆幸着这件事。”“比起兄弟,我更想当你的恋人。”如果开局就是和睦走心的兄弟关系,他们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所以答案是什么?”沈明登摇首:“我也不知道。”或许就像古话所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和虞秋注定要在一起。那块星空手表,就是破冰的开始。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虞秋眨了眨眼,他知道要送什么生日礼物了。五月十九,沈明登加班到八点才回家。虞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是孟平江参演的新剧。他起身来到玄关,接过沈明登的公文包挂好,主动抱住他,软软地开口:“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沈明登一下将他抱起来,走向沙发,掌心抚上枕骨,“忘了亲你。”虞秋:“……”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算了,先享受一会儿。但他还是高估了某人的自制力,形势愈演愈烈。“先别。”虞秋伸手抵住他。沈明登眼底生幽,“怎么?”“不想在这里。”男人顺从起身,再次抱起他,往房间里走。门一开,玫瑰的香味扑鼻而来。纯色的床上,一束朱红玫瑰娇艳绽放,外围还用玫瑰花瓣铺成一个大大的爱心,浅柔的灯光下,玫瑰花瓣愈发馥郁绮艳。沈明登怔住。“生日快乐,沈明登。”虞秋贴近他的耳际,轻轻地说。沈明登深凝着他,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快要炸开。“喜欢么?”沈明登吻住他,温柔,却又凶狠。“喜欢。”背脊压上花瓣时,虞秋已丧失了所有自主权。他深陷狂热的爱意中,又猛地睁开眼。等等,还有礼物没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