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侯府。“杀人偿命!”“血债血偿!”……大门外的街道上人山人海,两千多青虫义愤填膺地高喊,中间还夹着方家女眷的嚎哭,一片白色孝服在人群中分外醒目。而一个大棺材赫然堵在侯府正门,不过这大门紧闭,倒是可以看到墙头有家奴趴着,手持棍棒一脸警惕地看着外面,但却没看到常延龄的身影。而远处一队五城兵马司的红衣士兵远远看着。很显然他们是不准备干涉的。更多闲人也在远处聚集着,就连附近几个勋贵的府邸门前都满是看热闹的闲人,话说这条原本堪称南京城最奢华的街道,自从勋贵被杨庆团灭后还是头一次如此热闹。那些留下来的孤儿寡母们,全都好奇地看着这壮观场面,看着勋贵里面最后一个幸免于难的终于也倒霉了。“方公讳大猷,字欧余,号允升,崇祯十年丁丑科二甲赐进士出身,甲申之变为北直隶井陉道……”棺材前黄宗羲读悼词。他旁边几个孝服的女人和小孩嚎啕大哭起来。“杀人偿命!”……各种吼声再次激愤地响起。然后一些难以控制情绪地开始朝墙里扔石头,那些原本趴在上面警戒的家奴们吓得赶紧缩回去,还有人上前砸门,尤其是几个明显是方家族人的,更是拿锤子之类砸。后面那些青虫们一片叫好,远处五城兵马司带队维持秩序的军官立刻吹哨子,不过这时候吹也没用,青虫们把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他们就是想干预也根本无法靠近。“这,这太失体统了吧!”王夫之看着眼前这壮观场面说道。很显然这种场面让他不适应。“客官,这不算什么,这几年南京城经常有这种事,光承天门外面就堵了两回,第一回是冬天,被承天门上水龙浇散了,第二回夏天倒是没有水龙,但却被五城兵马司用du气给熏散了。不过如今有了新规矩,只要提前向五城兵马司交申请,写明人数和集会路线,而且不做犯法的事,那五城兵马司就不会管的。”那车夫说道。“聚众砸侯爵府还不算犯法?”王夫之说道。就在这时候,突然间从墙里面飞出一个燃烧的棉被,在一片惊叫声中落下来,下面青虫们惊恐地躲避,紧接着那大门打开,还没等砸门的那些反应过来,里面一桶桶大粪就向外泼出,瞬间浇了他们全身。后者一片愕然。然后大门以极快速度关闭。下一刻青虫们瞬间爆发了。“砸开门!”“冲进去!”……伴随着一片愤怒的吼声,很快那棺材就被抬起来,很显然他们也是有备而来,这棺材明显是加固的,被二十多个人抬着,直接就抬到了大门前面,后面的人狠狠一推,一下子撞上了大门。这东西都是纯实木的,而且都是结实的木头,尤其是这种世家大族的那真就跟攻城锤一样,几百斤重量一下子撞在大门上,那大门几乎瞬间就被撞开了。里面几个拎着粪桶的家奴惊愕地看着,下一刻以最快速度一哄而散,几乎同时那些青虫们蜂拥而入……“快,快去叫人,局面要失控了!”远处的军官急忙喊道。他身旁的士兵立刻上马,一勒缰绳转向,在战马的嘶鸣声中,伴着跑动的颠簸,旁边一个铜钟也不断地敲响,那些看热闹的闲人赶紧躲向两旁让开道路,这匹马带着一路钟声向前狂奔而去。就在同时原本看热闹的士兵们立刻结阵,藤牌与短棍组合向前推,后面膀大腰圆的掷弹手掏出手榴弹……还是du气的。他们先是甩出手榴弹。只不过是很小,还没拳头大,但这东西在密集的青虫们中间炸开,仍然制造出驱散效果的烟雾,脸上扣着带玻璃片的皮罩和猪嘴的士兵紧接着撞进烟雾,开始用手中棍子驱散那些青虫。他们一边向前,后面掷弹兵一边往前扔du气手榴弹,先用du气制造混乱,迫使青虫们躲开,然后结阵而前的士兵用棍子暴打,一时间打得鬼哭狼嚎。不过因为地形限制,那些青虫们很难散开,毕竟他们在一条两旁都是建筑的街道上,一些聪明的干脆闯进旁边府邸,还有一些直接搭人梯爬墙头的,就在du雾弥漫的混乱中士兵们缓慢向前推进。这一幕看得王夫之瞠目结舌。很显然南京的变化不仅仅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些和谐盛景,还多了很多不和谐的东西。不过即便这样,依然无法阻挡前面的青虫涌入怀远侯府,甚至他们都加快了涌入的速度,毕竟躲进侯府更容易逃跑,避免被五城兵马司抓去交罚款。这些家伙在侯府中一边向后门逃跑,一边肆无忌惮地打砸,连方大猷的棺材都被扔了,几个孝服的女人趴在上面继续哭嚎,而常家那些家奴和女眷则在惊恐四散,整个怀远侯府一片鬼哭狼嚎的混乱。不过还是没看见常延龄出来……呃,怀远侯不在府内。“忠勇侯,你想干什么?”被两个锦衣卫夹在中间的常延龄愤怒地朝杨庆吼道。他在这之前就奉诏进宫了。然后他刚一进宫就被杨庆给控制了起来。“怀远侯,我这是帮你,虽然说起来你打死方大猷终究不对,但你毕竟是开平忠武王之后,我也不能看着你被他们打死,既然这样也就只好请你在宫里先歇歇了。”杨庆说道。“你倒是好心了!”常延龄冷笑道。“怀远侯,我知道你不放心我,怕我篡了这皇位,可你真误会了,我可以很坦诚地跟你说,我当初救先帝逃出北京,就是为了公主。否则我在那里就直接投李自成了,我要篡位的话公主第一个不答应,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就是如此,只要公主不答应我是不会有别的心思。至于皇上……我要是不想迎他,直接派人去一枪打死然后栽赃李自成就行,何必要搞那么多麻烦,难道锦衣卫能把一个大活人从北京绑出来,还不能拿线膛枪把皇上在五十丈外一枪打死?你以为我搞事情,就是为了皇上来之后好谋朝篡位,但事实上我只是为了能保证皇上来后不会坏我的事!我肯定不会篡位,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但谁也不能阻挡我对大明的改造,这大明如果不进行一番脱胎换骨的改造,早晚还是会被别人给灭了的,我说到底还是为了这大明能长久存在下去。这些年的变化你也看到了。我们的老百姓开始吃饱饭了,我们的的朝廷也开始不缺钱了,我们的jūn_duì 也开始变得所向无敌了,这改变有目共睹的。但改造就得动一些既得利益者。我的确对宗室很不好,可宗室是个什么德性你也知道,我限制了他们一些利益,但也给了他们自食其力的条件,这总比以后他们再和楚王一样被别人灭门强,那时候他们失去的可就不是点田地银子了。我的确团灭了南京旧勋贵。可你们这两百年都干了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南京各卫的土地是不是都被你们瓜分了,是不是那些士兵都世世代代给你们当农nu?不把你们解决,连南京的守军都不能保证还会为大明而战。我的确把各家的男人都扔海南岛,可爵位保留,土地养活家族也足够,他们的子孙还是继承了他们的爵位。难道让大明继续糜烂哪天你们也和北京的勋贵一样,被什么张自成王自成夹出脑浆子更符合你们心意?至于我和文官斗,与士绅斗,那个都与你们没多大关系。”杨庆说道。“那你的民权论是何居心?”常延龄说道。“请你告诉我,大明之前为何糜烂到那种地步?建奴孤军深入都能一直打到兖州啊!就那几万建奴骑兵,但凡沿途有一座城能坚守住,有一个府的壮丁誓死抵抗,他们也不可能再回到关外啊!同样是老百姓,为何太祖开国时候,随便拉出一支壮丁都敢在战场上拿着长矛怼蒙古骑兵,现在有大炮有鸟枪反而面对建奴一触即溃?”杨庆说道。“很简单,国不知有民,民焉知有国?当年所有人都明白,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现在呢?江山与老百姓何干?建奴杀了鲁王一家,老百姓也只会在一旁跟着抢钱,想要真正复兴大明,首先就要让百姓心中有国,但国不给百姓权力,百姓有必要心中有国吗?难道喊几句口号就可以让他们心中有国了?不想给予他们什么,却想让他们为国去赴死,你觉得天下有这样的好事吗?”他紧接着说道。常延龄默然不语。“侯爷,那些乱民冲进怀远侯府了!”就在这时候,一名锦衣卫跑进来禀报。“呃,赶紧阻止,别让他们伤了侯府的家眷!”杨庆说道。但突然间他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着远处天空,常延龄立刻跟着转过头,就看见雨后阴云散开的蔚蓝色天空中,一道滚滚浓烟正在升起……“该死的,他们在烧我家!”常延龄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