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原本还有些不服气,以为顾青这是又像上次那样,选择忍气吞声,但听到后来,他原本因为不服气而昂起来的头,这才渐渐重新垂了下来。仔细想一想,顾青说的一点错都没有。这次张二平受了吴建仁的指使害得顾国章受伤,既然都已经报了警了,而且还有顾青先一步向警察说明了情况,那么就算张二平想要藏着掖着都不太可能了,到时候,吴建仁势必会被拉下水。如此一来,哪里还用得着他跑去市里讨这个公道?不过,顾白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见他这样,顾青的语气又软了些,伸手在顾白的头上轻轻抚了一下,顾青道:“小白,有句话叫做打了老鼠伤了玉瓶,在我的眼里,吴建仁也就是一只臭老鼠,而你是金贵的玉瓶,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所以,为了他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不值得,知道吗?”顾白有些怔怔的。然后,他的一张脸不知不觉的就开始变红。被顾青这样比喻,尤其是顾青话中那珍而重之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这让顾白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捧在了手心里一样,在心里暖融融的同时,也渐渐的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不好意思的同时,顾白也忍不住想起了从前。大概大孩子都是不乐意和比自己小几岁的孩子一起玩儿的,更会将比自己小的孩子当作是累赘,顾青虽然性子腼腆,但身上也有这样的共性,因而小的时候,对于一直追在她身后,想要跟她一起玩的顾白,也是多有不耐的。顾白也是能看出来这一点的,所以自从他稍大了些之后,就算仍想亲近顾青,碍于顾青的不耐烦,也只能将这样的渴望强行压了下来。但自从暑假开始……他的姐姐,不仅不再嫌他烦了,还乐意辅导他学习,现在还跟他说,他在她的眼里是珍贵的玉瓶。这个年代的人对感情都极为内敛,就算是最亲近的家人,也不会将那对家人的爱这样直白的表达出来,连带着让听到这种话的人,最开始的感觉不是窝心,而会是难为情。就比如顾白。顶着一张大红脸,顾白头越来越压低,过了好一会儿才似埋怨地道:“姐,你在说什么呢!”顾青原本因为想到前世的事而心情很有些阴郁,但在听到顾白这话之后,那些阴郁就如被烈阳照射的积雪,很快就消失无踪了。“小白,你这是害羞了呀。”她伸手揉了揉顾白的头发。经过一个暑假,顾白的头发又长长了些,摸着倒不像之前那样扎手了。顾白哪里能承认自己这是害羞了,那样也太不男子汉了吧,于是腰一挺,故意粗声道:“哪里有!”看他这样,不仅顾青,就是顾国章和杨秀芸,也忍不住都跟着笑了起来,倒把顾白笑得更不好意思了。不过……看着父母与姐姐的笑容,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的那些难为情,也都跟着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喜悦。笑过之后,顾国章也看向顾白,道:“小白,你姐姐说得没错,这件事既然已经报警了,那就不需要我们再去多做什么,总有吴建仁的苦头吃!”杨秀芸和顾青都跟着点头。事实上,顾青这时候还有些遗憾的。要是这是八三年就好了,要是赶上八三年的严打,遇上公安机关的严打指标没能完成,像吴建仁这种的,不判个死刑也得判个死缓吧?在她心里,吴建仁那是真的是死了都嫌脏地方的。有了顾国章这话,顾白也用力点了点头。关于吴建仁,一家人也算是达成了共识。等杨秀芸将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这才看向顾青:“青青,既然我和小白都已经来了,那你吃了午饭就赶紧回学校吧,你现在上高三,一天都不能耽搁了……”顾青想反驳的。但是,在看到顾国章和杨秀芸眼里的期望之后,她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那好吧。”顾青只能点头。不过,她也决定了,中午和下午放了学,她都要到医院来看看,也可以帮着杨秀芸做些事。顾国章和杨秀芸这才放下心来。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期望也就是顾青能考上大学了,当然不希望顾青分了心。说好了让顾青中午吃了饭回学校去,但现在顶多也就只有十点多,因而倒也不急,一家人仍坐在一起说话。“妈,您和小白都来了,晚上住哪啊?”顾青问。虽然租了张折叠床,但拢共也就那么点大,躺一个人都尚且别想翻身了,绝对是躺不下两个人的。杨秀芸看了顾白一眼,“也不知道你爸这里要多久才能出院,小白下午就回家去,等过些天你爸出院了我们再回家……”说话的时候,杨秀芸心里也有些担心。他们虽然打小也没惯着顾白,但让他一个人在家里,到底也是不放心的。不过,现在也没有办法,顾国章这里肯定是离不了人的,顾青又要上学,医院里不仅住不下,就算这床能够躺上两个人,总也不能一直这样,所以顾白也只能暂时一个人在家了。见杨秀芸看向自己,顾白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妈,您就放心吧,我一个人在家肯定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说不定等您和我爸回家了,我还能胖一圈呢!”这话把杨秀芸和顾国章给逗乐了。他们也知道这是顾白在安慰他们,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等确定好了顾白接下来这些天去哪,一家人倒是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顾国章看看杨秀芸,又看了看一双儿女,迟疑了一阵,这才道:“秀芸,青青,小白,你们觉得我要是离开家具厂自己干……怎么样?”说这话的时候,顾国章心里很有些忐忑。毕竟,他也知道自己这话大概会让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不是傻了。好好的国营工厂里的工人不做,竟然想着自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