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太子殿下便没有怎么动杀他的心思,李轻舟觉着,太子定是算好了有这么一天。“刺史大人,不知道今天您引见的是什么人?”李轻舟咳嗽一声,脸色严肃起来:“等下我们见了对方先下跪,对方未让我们抬头,我们千万不能抬头,就这么在地上跪着。”云广陵觉得荒谬至极:“这是哪家的规矩?我也要跪?”“不然呢?”李轻舟看他一眼,“我跪,你站着?”云广陵犹豫片刻:“李刺史,来的究竟是谁?”他猜想了一番,能让李轻舟这样的人物下跪的,大概只有最上头的那个。但是,据说皇帝从去年年底的时候就没有上过朝,要么对外称病了,要么是整日沉溺在后宫之中。而且皇帝年纪大了,从都城来凛州路程颇远,不知道他一把老骨头能不能受得住。这个时候,云广陵突然想起来一则传言。有人说太子殿下未死,藏匿于皇宫之中,还有人说太子殿下藏于凛州,为此前段时间有两名官员特意带着人马搜罗逮捕,不过他们的做法得罪了李轻舟,李轻舟很快就给这两名官员的上级施压,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在不在人世。可是——李轻舟效忠的人是皇帝才对,不然皇帝当年也不会放心的把他安置在凛州。云广陵百思不得其解,试探着问道:“可是太子殿下?”“你等下千万不能这样称呼,”李轻舟小心提醒对方,“要称对方为陛下。”云广陵没想到李轻舟真是太子的人。想想受皇帝封赏的王妃和云缓,云广陵犹豫了,倘若他站在了太子这边,太子定是容不下他们的。云广陵道:“母妃和家里小七刚被朝廷赏赐,这个时候让我同太子来往,只怕……算了,刺史,这件事情我只当不知道。”李轻舟看了云广陵片刻,冷淡的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云广陵道:“以后总要同舟共济。”李轻舟以前不怎么能看得上这群凛族人的缘故便有他们不够圆滑,说话做事总是几分直接粗鲁,让人心头不舒服。他又看了云广陵许久:“你难道没有听过狡兔三窟?多一条去路将来便多一条生机。太子殿下大事若成,你让他原谅你母亲兄弟,他难道容不下?”云广陵愣了一下。一家人各为其主各奔前程,云广陵从未想过这种可能。“况且,你可能到现在都不知晓,赏赐你母妃和弟弟的人究竟是谁。”云广陵跟着李轻舟走去。进了花园之后,明显可以看出来守卫多了一些,一处花厅前密密实实的站着两排身着深蓝衣物的侍卫,这些侍卫不苟言笑,看起来极为冷漠。隔着飘荡的帷幕,云广陵看到一名着深色衣物的男子坐在桌前,他跟着李轻舟过去,李轻舟跪下来的时候,云广陵跟着跪了下来。李轻舟道:“臣拜见陛下,将凛王世子带来了。”云广陵头一次见到这么安静肃穆的场面,他一时间被震慑住了:“臣云广陵拜见陛下。”云缓醒来又吃了半盘子的蜜瓜,回拒了几封邀他出行游玩的信件。这个时候,淡竹突然说云广陵来了。云缓有些惊讶:“让大哥进来吧。”云广陵今日穿戴得颇为整齐,云缓甚少见他穿直裾深衣,今天云广陵倒是穿了一身这样的衣物。云缓道:“大哥身体近来好多了?能下床走路了?”云广陵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云缓说不出他哪里不对劲。“好多了。”云广陵低声道,“大夫说可以走动走动。”云广陵震惊之后,现在觉得忧心忡忡。他很久之前便觉得冥冥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操控着凛王府,然而,凛王府固若金汤,云广陵觉着不可能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今天才知道,他曾经的感觉没有问题,真有这样一只手控制着所有的走向,凛王府在今天也被对方彻底掌控在了手中。哪怕对方以后做一些太大的动作,有云广陵作为掩护,再没有人能发现得了。那个人——云广陵不寒而栗。他面对凛王那么多年,一直都觉得凛王极为威严,见了对方,才知什么是真正的不怒自威。这么危险的一个人,居然从始至终都在云缓的身边。云广陵思考了一下,也是,所有兄弟中数云缓最为无害,隐藏身份在其他兄弟身边,哪怕不做什么也可能会被削一层皮,隐藏身份在云缓身边,就算犯了小错也不会被惩戒。而且,云缓是所有人中最低调的一个,凛王和众兄弟都不会注意云缓,更不会注意云缓身边的人。太子着实城府深沉,就连在王府里暂避风头,都择好了合适的去处。因为太子阴晴不定心思难测,云广陵还是担心云缓。他喝了一口水,咳嗽一声:“刚刚从外面进来,发现你这里的下人都不错,都很规矩,母妃这阵子不在府上,安全起见,你不要随意刁难家里下人。”云缓没有多想,只当云广陵来自己这里随便走动走动喝杯茶,他上下点点头:“是是是。”云广陵哑然失笑。云缓确实可爱又乖巧,难怪王妃平日里那么喜欢他。倘若他先前识别了凛王的真实面目,早早向王妃道歉,恐怕能和王妃一起纵容云缓吧。云广陵站了起来:“你知道就好,最近府中事多,我先回去了。”云缓把云广陵送到了外面。这几日傍晚的时候天气闷热,云缓的房间从不放冰,他里里外外穿的和别人春天时穿的差不多,身上出了一层汗。云缓让人准备了热水,他想泡个澡。夏日里云缓被热水蒸得更热了,他裹上衣服靠在榻上,慢慢吃着厨娘新做的糕点。连锋等天黑才回来,回来后看见云缓还倚着枕头打瞌睡,长发松松散散落在身上,如墨般散了一身。他想上前把云缓抱回床上,结果云缓身上衣物穿得很松,刚刚往床上一放,从领口到肩头都散开了。连锋在他肩头亲了一口,轻轻把他的衣物拉了上去。云缓睡得很沉,且很依赖他,不自觉的往连锋怀里依偎,他一副美人相,清瘦的身子骨很是勾人。连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手居然就伸进了云缓的衣服里面,顺着后腰往下去了。云缓蓦然苏醒,睁开眼睛就看见连锋把自己搂在怀里。连锋的手在哪里,云缓自然能感觉到,紧接着,连锋不轻不重捏了一下。片刻后他从云缓的衣服里出来:“只想看看你瘦了多少。”云缓身上都是好闻的檀香,连锋把他抱紧,低头蹭了蹭云缓的额头,按在怀里重重亲吻。作者有话要说:第56章云缓被连锋亲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轻轻分开了唇瓣想要呼吸,却换来对方变本加厉的侵入。一时间云缓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两只手不自觉的搂住连锋宽阔的肩膀。等对方结束之后, 云缓才慢慢的把脸埋在连锋的颈窝, 他有一点晕乎乎的,这种感觉太温暖,以至于他过了很久很久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云缓又抬头去亲连锋的唇角。连锋扶住云缓的后背, 让他攀着自己的肩膀不落下来, 他一直都很喜欢云缓缠着自己, 时时刻刻在自己面前撒娇。但云缓还是太生涩了, 明明很喜欢和他接吻, 在接吻的时候又极容易走神,而且总是忘记回应。连锋更喜欢深入缠绵一些, 唇齿相依, 让云缓呼吸之间都是自己的气息,每一寸都被自己占据。云缓却喜欢很浅淡的吻,只是磨磨蹭蹭的依偎在一起, 唇瓣轻轻擦过连锋的唇角,很亲昵又很信赖人的样子。“有点饿了。”云缓单手撑在连锋的身上,语气里还有些撒娇的意味,“我下床吃点东西。”连锋看着暗色的床帐。整个房间里只有云缓的脚步声。因为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云缓走路时又很轻, 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但连锋耳力极好, 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会被他发觉。很快外面便传来说话的声音。淡竹以为云缓睡了, 他正准备让众人去睡觉, 看见云缓过来,淡竹上前几步:“小公子,您现在有什么吩咐?”云缓只是想喝点水,茶壶里的水用完了。淡竹赶紧进来给云缓换了水:“过两天便是月阆节了,您也得参加,到时候免不了喝酒玩乐,小公子还是养足了精神早些入睡吧。”云缓点了点头。月阆花是凛州草原上开得最久的一种花,从初春一直开到深秋,它在凛族有很多种含义,是凛族最重视的图腾之一。由夏到秋会有一个月阆节,从前月阆节多有一些不为麒朝正统所能接受的习俗,这几十年虽改动许多,整个节日未被废除,依旧保留着当初的部分风俗习惯。因为月阆节开在城外草原上,会邀请大批量的亲朋好友以及身份较高的凛州百姓,凛王府前几天就得做准备,在草原上搭起帐篷准备篝火和猎物。这些时日凛王府因为云永泰的丧事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众人也消沉得很。月阆节不可能没有云家的人坐镇,到时候所有人必须得过去。炭火上煮了茶水,乌榄炭被烧出蓝色的焰火,火苗在昏暗之中明灭扑闪,炭香隐隐缭绕周围。夜里已经凉了下来,云缓肩膀上搭着一件雪白的衣袍,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水被煮沸的声音传到了云缓的耳中,他困惑的睁开眼睛,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栀子和木香花漂浮在清澈的水面上,云缓就着茶水吃了两三块桂花干枣馅儿的茶饼。不知不觉便过了三更天,整个府上安静得吓人,只有夏日的一些虫子在鸣叫。前世的时候便是这样安静,夜夜如此。宫殿里提着灯的宫人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连锋每夜总是睡得很晚,往往天不亮又醒来,日复一日的处理国事。偶尔连锋也会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在偶尔的睡眠之下而产生的一场幻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明,他难得的睡了一次整觉。云缓安静依偎在连锋的臂弯里睡得正香,呼吸虽然很弱但很均匀。连锋捏了捏云缓的鼻梁。云缓揉着眼睛苏醒,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意:“要准备过月阆节。”这些节日都很热闹,数不清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应酬,云缓只要想想便觉得头皮发麻——因为还有一样他最担心的问题。他紧紧抱着连锋的腰,把脸埋在连锋怀里蹭来蹭去,因为连锋比他高大太多,可以让云缓尽情的在他怀里依偎。连锋大早上经不起云缓这样对他撒娇,伸手捏了云缓的后腰,把云缓从床上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