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谢谢你,队长。”韩树嗯了声,终于把烟点着,吹出一团烟雾:“别太放在心上。”“我们都是一边失去,一边前行。”看向盒子里的铭牌,天阳点点头。从克拉夫门里走出来,正是堡垒夜晚,中转平台被大功率的探照灯照亮。刚从逆界回来的天阳,用手挡了挡光线,这才拿着那个装着铭牌的盒子,取车回家。第二天,他打开通讯器。如他所料,阵亡士兵的信息已经发送过来的。他们都是下城区的居民。根据地址,天阳很快决定了拜访的顺序,对于下城区长大的他,这三个士兵的住址他都清楚。用过早餐,天阳离开公寓,独自驾驶磁能车‘蓝光’,前往下城区。时间尚早,下城区的街道还相当安静,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毕竟这个地方,夜晚要比白天热闹,很多工厂也是十点才开始上班,但却要一直上到午夜。考虑到这么早登门拜访的话,大概率会吃到闭门羹,于是天阳去了东大街,敲响了瘸子杂货铺的门。“谁啊!这一大清早的,看病下午再来!”杂货铺里,响起瘸子不耐烦的声音。天阳笑了笑,轻咳了声:“是我。”大概认出天阳的声音,门终于不情不愿地打开,瘸子态度冷淡地说:“你小子还没死呢。”天阳摸了摸鼻翼道:“我可没打算那么快死,至少,让我再活多几年再说。”“进来吧。”“刚好,有你的信。”天阳愣了下,钻进杂货铺:“信?我的?谁寄来的?”“除了凯迪那个家伙外,还会有谁给你写信?”瘸子说着,扑到一堆杂物上,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天阳惊讶地说:“是凯迪,他怎么会来信的。”“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干嘛不去找他,我只是个开着杂货铺的三流医生罢了,别问我那么多问题!”瘸子脾气一如既往的臭,从杂物里找出一个信封,丢给了天阳,就往厨房走去。少年连忙拿着信来到外头,借助街上的明亮光线,拆开信封,看了起来。‘天阳,好久没有联系了,你小子应该还活着吧。你要死了的话,南菲可是会很生气的,所以你自己掂量着点。’天阳笑了笑,果然是凯迪的口吻。‘我在高山堡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了,我打算在这里定居下来了,这里的男人真他娘的够爷们。每个人都是酒鬼,哈,我真的太喜欢这个地方了。’‘在这里我可以一展所长,他们都喜欢我自制的啤酒,还别说,我的生意还不错。比擎天堡可好太多了,对了,听说擎天堡现在发展得很不错。’‘我听客人们说,前不久,你们还刚打赢了一场堡垒战争,高山堡还派了使者,去参加你们的授勋仪式了。真不错啊,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也跟着受益吧。’‘出人头地了,可别忘了我。有为高山堡,就来灰石大街找我,我开的酒吧,还是叫火山。’‘就这样吧。’‘差点忘了,有钱了,就赶紧找个女孩把婚给结了。我觉得,那个来帮你收拾屋子的小姑娘就不错。’‘结婚可一定要告诉我,就这样,别给我回信了。’‘我太忙了,没空看的,哈哈。’……这家伙,看来日子过得还不错的样子。天阳把信收起来,小心藏好,又钻进杂货铺去:“我想买点礼物,你有什么建议。”“要听建议,不应该去找你那些相好的姑娘们吗,我只是个医生啊。”时间差不多了,天阳就带上了从瘸子杂货铺里买的礼物,前往第一个阵亡士兵的家。这个士兵叫思骏,就住在东大街附近,家里有一个奶奶。除此之外,就没有其它家属了。天阳找到了士兵的家,一如他所粒,是座棚屋。屋子用铁皮搭造的‘墙壁’打着好几块补丁,而那扇木门的底部早已残缺,完全可以把手伸进去。天阳敲了敲门。门里,响起一把苍老,且虚弱的声音:“谁啊,门没锁,进来吧。”少年推开门,门里光线昏暗,屋子里味道难闻。只见屋中摆着一张床,说是床,其实是用几张垫子垫起来的卧榻。卧榻上,躺着一个老人,白发苍苍,正挣扎着爬起来。天阳连忙开灯,并上前扶起老人。老人伸手拨开了脸上的发丝,用混浊的眼珠打量着天阳:“你是?”“奶奶,我是堡垒夜行者中尉,我叫天阳。”天阳端详着老人。纵使在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准备。可当来到这个家,看到这个老人时。突然,天阳发现,自己真的很难告诉眼前这个老人,她的孙子已经阵亡的事实。生活待她已是不易。自己,还要让她雪上加霜吗?越是如此,天阳就越是敬佩韩树。到底得有多坚韧的心灵,才能承受得住这些家属的目光。而现在,光是面对老人,天阳就已经有种夺门而逃的冲动了。老人眨了眨眼睛,朝门口看去:“夜行者,我们思骏就是夜行者的士兵。他,回来了吗?”第647章 女医师的邀请他回来了吗?这本来,应该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它却沉重得让天阳无法说出答案。见天阳没有回答,而且,门外迟迟不见孙儿的身影。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滴眼珠,悄然在眼角凝结,涌出,划落。“是吗,他果然没有回来。”老人艰难地抬起手,擦拭掉脸上的泪痕。并没有太过悲伤的表现,她只是从怀里,摸索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天阳看了眼。照片上,是几个人的合照。老人站在中间,那时候,她还较为年轻。在她左右和身后,各有两个男孩,以及一个中年人。老人端详着相片道:“思骏的哥哥和父亲,也是士兵,他们的铭牌,是由军部送过来的。”“没想到,今天,思骏的铭牌,是由夜行者送来。”天阳心里咯噔了一声。哥哥和父亲也是士兵吗?他们都阵亡了……突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凝重得让天阳难以呼吸。这个老人,所承受的苦痛,远远超过了天阳的想像。她送走了自己的儿子,现在,连最后一个孙子,也回不来。天阳悄然拽紧了拳头:“奶奶,我很抱歉。没有把你的孙子带回来……”“不,孩子。”老人颤颤巍巍地抬起手,用她那粗糙的手掌,轻轻落在天阳的脸上:“你已经把他带回来了,从今往后,我的儿子和孙子们,再也不用跟我分开了。”天阳全身颤抖了下,心里猛然抽搐。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打开盒子的时候,少年的手是颤抖的。哪怕面对黑民,面对古老的存在,他的手,从末颤得这么厉害。他把思骏的铭牌拿了出来,慎重地交到老人手上。老人微笑着接过,并且,从放在床头一个铁皮盒子里,又拿出了另外两块。三块铭牌,放在了一块。老人将它们放进盒子里,紧紧地抱着盒子。就像,拥抱着儿子和孙儿。天阳轻声道:“奶奶,稍后有人会来接你,去上城区的医疗中心。”“你在那里,会得到妥善的照料。请你不要拒绝,这是我们能为思骏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了。”老人却像没有听到,她只是抱着那个铁盒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陷入了过往的回忆里。天阳不敢打扰她,悄悄地退出棚屋,轻轻将门掩上。直到这时,他才深深呼吸,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带着剩下的铭牌,前往另外两家。把铭牌都送出去后,已经是中午,天阳离开最后一户人家时,从窗户听到里面响起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