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济民你的意思,可古人也说过,时移世易,变法易矣,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怎么还要抱残守缺?”
“什么叫抱残守缺?中药发展几千年,那是我们华国的国宝,要是传到现在,却在我们手中灭绝,咱们就是华国的罪人,愧对列祖先贤啊!中医治未病,西医治已病,孰高孰劣,一望可知……”
对方却是“嗤”的笑了一声,语气中充满讽刺之意:
“你这些话别跟我说,去同普罗大众讲啊,只要他们愿意听你的……”
“我也是看在咱们俩师出同门的份儿上,才会好心劝你,要是你坚持己见,我也无话可说。”
“只一点,程辉已经决定报考西医类的研究生,你就别拖后腿,非要人家转报中医了。”
“你想要固守清贫是你自己的事,却不要耽误别人……”
“你自己当了一辈子穷教书匠,岳华多好的苗子,跟着你读到博士,可结果却怎么样呢?连个好点儿的医院都进不去,最后只能回学校走你的老路……想要买车买房,说不定得等到猴年马月……”
“你再看看我的学生,进了大医院后,都是混的风生水起……看看你们中医学院,出去实习都要求爷爷告nǎinǎi,申报课题不好申报,好容易申报下来,资金又不好批……”
“你……”对面那人明显气极,呼呼喘着粗气,却是转向另一个方向,“程辉,你自己说,到底怎么选择……”
办公室内有片刻的沉寂,好一会儿,一个有些愧疚的男子的声音响起:
“教授,对不起……您也知道,我出身农村,我们家供我读书不容易,到现在,家里还欠着一pì股的账,要是我读中医,别说孝敬爹娘,就是我自己,都不见得养得起……”
叶青皱了皱眉头……抱残守缺?眼下中医已经落魄到了这个境地吗?如此被人瞧不起不说,竟然连安身立命都做不到了吗?
正自沉思,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一个年约五十上下,西装革履的男子正从里面走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红着脸的青年……
这青年叶青倒是有印象。
中医学院的宣传栏里,就有他的照片,听说不但长得帅,还聪明的很,年年拿最高奖学金,一直是中医学院各科老师的骄傲。尤其得学院副院长闫济民教授的青睐,说是要让程辉免试直接读自己的研究生。
两人明显没有想到,外面站着的还有人,将要和叶青擦身而过时,前面着西装的男子却是站了站,有些诧异的瞧了叶青几眼,神情中竟有些怀念……
这小姑娘的气度也好,身上好闻的中药味儿道也罢,全都和当初老师的家里好像……
这么想着,竟是有些悲伤,旋即转头,大踏步离开了。
程辉冲叶青点了点头,也忙跟了上去。
办公室里就剩下辅导员宋岳华和一个头发花白年的老者,老者呆坐在办公桌后,也不知道是椅子过于宽大,还是他太过瘦小,瞧着竟是说不出的凄凉。
“老师……”宋岳华明显就有些担心,“您别生气,您自己不也常说,杨教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话虽然冲了点儿,心地还是好的……”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难过……”老者良久才挥了挥手,却好像瞬间苍老了好几岁,“你怕是不知道,其实,你们杨教授和我,本来是师兄弟……你们杨教授的名字叫杨杏林,他这名字不是父母起的,是我们老师帮他起的……”
杨杏林是个孤儿,老师有一次外出帮人治病,看到了在路边乞讨的他。当时天寒地冻的,杨杏林又饿又冷,竟然昏了过去。
“老师看他可怜,就把人带了回来……”
“给他起了名字不说,还把他留在身边悉心教导……”
别看杨杏林年龄小,却比自己聪明的多,从老师给他起的名字里,就可以看出来期望不是一般的大。如果不是后来老师出了事,极有可能会让杨杏林传衣钵。
只可惜,世上事太过难料,因为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华国一夜之间陷入动荡之中。
老师作为华国中医界第一人,一向都是几位华国重要领导人的座上宾,即便那几位领导人身陷囹圄,老师依旧经常偷偷过去帮他们诊治,甚至危急时候,救了一位老帅的命。
没想到却被人察觉,直接告了上去。
那之后,老师就被押入牛棚,饱受各种摧残,后来更是惨死在牛棚之中。
甚至老师唯一的儿子和儿媳,在那之后也不知所踪。
杨杏林可不就是从那时候恨上了中医?
总觉得要不是因为身怀绝技,和父亲一般的老师就不会惨死,更在那之后转投西医。
“你们杨教授心里也苦啊……”
“他要为难的,何止是我……”
这么多年,都没放下,为难的还有他自己啊。
这么说着,眼中已是有点点泪光:
“岳华,你老实说,我坚持要你读中医,你心里,可怨我?”
房间里一时有些沉寂。宋岳华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不怨老师,走中医这条路,也是我的选择……”
可要说没有失落,也是不对的。
参加同学会时,看到当初不如自己的同门,却因为转到西医那边儿而意气风发,宋岳华自然也是有些不好受的。
老者长叹一声,刚要说什么,却是一抬眼,瞧见了门口的叶青。
叶青点了点头:
“教授,宋老师……”
宋岳华这才发现叶青,顿时愣了一下:
“你是……”
“我是叶青。您之前让我一回学校就过来找您……”
“啊,叶青,你是,叶青?”宋岳华这会儿自然已经认出来了,却是目瞪口呆……
如果说前几日叶青被带走时,瞧着已经是瘦了不少了,那是几个月不见,瘦点儿倒也能理解,眼下这才几日啊,怎么就瘦了那么多?好看是好看多了,可这样的瘦法,也有些太可怕了吧?
怕是因为赵可的事,受刺激太大了!一时担心不已:
“你过来多长时间了?快进来,快进来……”
老者的视线随即转了过来,明显有些诧异:
“你就是那个被冤枉的叶青?”
“我就说吗,咱们中医学院的人才不会和西医那些急功近利的人一样不择手段……”
这话分明是对之前那杨教授还是很不满的。
下一刻却是一下站了起来:
“咦,你身上什么味儿道?”
宋岳华脸sè顿时一红……
叶青可是个小姑娘,老师这样问,未免有点儿为老不尊了。当然,叶青身上的香水味儿确实太好闻了。也不知道是哪儿买的,等有女朋友了,说不定可以向叶青咨询一下……
“川穹,丁香,白芷,白薇……”
“唔,还有什么?”
“还有酸枣仁,沉香……”
“可也不对啊,这药性好像并不统一啊,你是怎么把它们混合到一起,全都催发出最佳药性不说,还能tiáo出这样好闻的味儿道的?”
叶青也没有想到,这老者嗅觉如此灵敏,更是能一下判断出来,自己身上不是香水儿,而是各种中药材糅合到一块儿的味儿道。
至于旁边的宋岳华,更是目瞪口呆……
叶清身上是中药味儿?怎么可能!明明比世间最好闻的香水儿都好闻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