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周置身在妖籍衙门大堂,多多少少也感觉到天地气息之变,高悬在匾额中的古镜亦有暗光流动。
果然,鬼月正中是一年内非常力量最强的一天。此刻站立于古镜下方,也许能借助古镜穿透时空的力量,为皎瀛隔空汲取超大珍珠内的妖力。
闲话无多,言不周依葫芦画瓢,根据荒府指导小薄册所示,心无旁骛地催动古镜。其过程并不繁琐,唯心诚尔,静待了一炷香左右,她就看到左手虚镜中出现了一颗超大珍珠的影像。
下一刻,仿佛感觉有海水轻抚手心,那是来自于鲛人的妖力,正通过虚镜隔空被取出,射向一侧皎瀛的眉心。
不过一瞬,皎瀛的鱼鳍耳朵变回了人耳,他的脸色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因远渡重洋而受损的鲛身彻底康复。
适可而止,未再过分进补,皎瀛取出了备用特殊珍珠。他按照事前计划将余下的妖力都转存到新的珍珠中,没有了超大珍珠做储存器,这下只能用小珍珠,是装了满满一袋子。
“我们成功了!”皎瀛笑颜逐开地晃了晃手中袋子,不由自主地扭腰摆臀了起来,又是及时收住了动作。真是高兴到有些忘乎所以了,忘了他现在不是一尾鱼,双脚站立根本甩不了鱼尾。
言不周低头凝视了左手掌心片刻,将今夜施法的感觉牢记于心,每一次出手都是积微成著的过程。此刻,她更好奇宫内的反应,一夜之间超大珍珠失去光泽,又会引起何种动静。
天光放亮,皇城庆安宫,正被战战兢兢的气氛所笼罩。
恰如言不周所推测,那枚超大珍珠正是由丁谓当做年礼送给太后刘娥。
太后喜欢珍珠,平时会以小珍珠做花钿妆容,又岂会将一颗极为罕见的宝珠其束之高阁。是把宝珠放在寝宫内博古架上,时而进行观赏把玩。
今天的情况却有一些不同。刘娥一醒来就发现宫女的神色有异,起身扫视一圈,只要不瞎一眼就能看出超大珍珠忽而失去光泽。一件价值连城的光润宝物骤然变作了一颗蜡黄圆球,其上竟然还有一丝丝干裂细纹。
大宫女白芍带头,庆安宫寝殿内的八位宫女都已经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说起昨夜至今没有发现任何异响,不知为何超大珍珠会有如此突变。
“太后娘娘明鉴,没有人触碰过宝珠。请太后娘娘应允延请太医,前来查看此物是否有沾染什么不明之物。”
不明之物是委婉的说法。
庆安宫内谁人不知宝珠是丁宰相送给太后的年礼,此物向来只有刘娥一人触摸把玩。如此诡异的宝珠变黄,若非珍珠本身有问题,就是刘娥沾了什么毒物又触摸了宝珠。
“还不快去太医署叫人来!”刘娥叱喝一声,更是让白芍立即将超大珍珠移出博古架。
刘娥想到多种可能,是有人在宝珠里动了手脚?这个能非常低,宝珠被送入宫后一直安放于庆安宫,没有人能在她眼皮底下搞小动作。再说数月来,她的身体情况一直不佳,隔三差五则要问脉。这一过程中倘若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也不会所有的太医都看不出来。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多半是丁谓进献了有问题的宝珠。此中内情丁谓也许并不清楚,但是真能不知者不罪吗?
刘娥闭眼脑中就浮现出那颗蜡黄的圆球,宝珠突变正似一种不祥之兆,将人老珠黄四个字狠狠甩在了她的脑门上。
不过多时,六位太医进入庆宁宫。既是给刘娥问脉查探有无异常,又是检测宝珠是否染毒而变异。前前后后反复检查,顺带还查了八位宫女的情况,只得出一个结论——谁都没有问题,宝珠的变化没有外因,就是时辰到了。
时辰到了,珍珠变黄。
这是自然规律,恰如生老病死不可避免。
‘丁谓,好一个丁谓!我放权倚重于你,你倒是送来一份咒我的大礼!’
刘娥阴沉着一张脸,太医们不可能直白说出时辰到了四个字,但她岂会听不出所以然。此刻,她仿佛从珍珠发黄预见自己的命运,身体有恙恐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一时间,庆宁宫安静到宫人们都极力压低了呼吸声,而只听外面传来通传声,说是皇上来给太后问安。
刘娥冷笑着重重地放下茶杯,提高声音呵到,“不见!老身还没一病不起,不需要他等不及地来嘘寒问暖。让他滚——”
这句话犹如一记巴掌狠狠拍在赵祯脸上。庆宁宫更加安静了,殿内宫女与殿外侍卫都恨不得聋了才好。
赵祯被拒见于殿门之外,也不辩解此刻前来不过是一如往昔地例行问安,当下面不改色似乎没有听出刘娥话中深意。如常地交代了几句白芍尽心服侍太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转身离开了庆安宫。
这一走,走出了很远一段路,等来侍卫来报今早发生的宝珠突变之事。
“朕没记错的话,那是丁卿家送的宝珠吧?”
“回皇上,正是丁大人今年春节送入宫的年礼。”
赵祯微微颔首,抬头则见万里碧空。青天之下,哪有什么诡异的巧合,有些事绝非偶然。
所以说,阿言,这件事是你做的吗?如果是,朕只想说干得漂亮,做得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