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言行无状,冒犯了老先生,特来请罪!还望老先生原谅小子的失礼。”
年轻人赤裸上身,背负荆条,直直跪在谢厌院前,顶着似火骄阳,满目恳切。
过了一会儿,广丹捧着一碟点心,走到年轻人面前,边吃边问:“你叫什么名字?哪家医馆的?”
“小子晋宣,乃济安堂的东家。”
这么年轻就当了东家?广丹“哦”了一声,抹了下嘴角的碎屑,“师父说了,你要是诚心认错,那就留下来打杂一个月,不愿意就请回吧。”
晋宣怎会不愿意?连忙谢过,随广丹行至院中。
陈府财大气粗,置办的宅院敞亮阔气,为避免打扰,谢厌和广丹住一个大院子,这也恰好为谢厌行医问诊提供了场所。
接下来他打算“试验”续脉之法,便让陈寻放出消息,除非疑难杂症,否则莫要来此求医。此话正合陈寻与崔远之意,他们很快办妥,但想要向神医求医问药的还是围在门前不肯离去。
院中地上皆是被绑的小动物,陈寻为了谢厌能尽快试验成功,不惜花重金收购各种动物,全都放在了院子里。其实谢厌根本就不需要试验,他就每天紧闭院门,做做样子。
“大大,你既然能治,为什么还要骗他们呢?”小八是个刚上任的小萌新,跟不上宿主的思路。
“轻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了,而且,”谢厌和蔼地看着逐渐走近的晋宣,“我在等人。”
“等褚九璋吗?”小八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
谢厌长眉一挑,“等他做什么?”
小八不明白,还想询问,就被晋宣打断了。
“小子见过老先生。”晋宣长揖到地,清秀的脸上写满尊崇,“老先生医术之绝妙,小子生平仅见。”
一个药瓶忽然被扔过来,晋宣慌忙接过,心中正困惑,就听谢厌道:“这是伤药,擦一擦背上的伤,再把衣服穿上,过来帮忙。”
因荆条之故,他背上多了几道伤口,他本来并不在意,可如今乍一受到长辈关怀,心中既高兴又酸楚,鼻腔有些滞涩,眼眶微微湿润。
“多谢老先生。”
进屋涂好药,他穿好衣服,来到谢厌面前。谢厌正在挑选药材,广丹凑得极近,两人似乎是在咬耳朵。
这师徒二人未免也太过亲密了,晋宣压下心中怪异,暗骂自己孤陋寡闻,别人师徒亲近有什么不可以?
“老先生,我能做些什么?”
广丹正准备吩咐他,就见陈府仆役过来,恭敬道:“神医先生,门外有人来求医,您见是不见?”
“是何症状?”
仆役回答极快:“小的亲眼瞧见了,那姑娘脸上有一大块胎记,说是胎中带毒留下的,寻遍名医也没能化去胎记。”也正因为如此,才到现在都没嫁出去,他在心里暗暗添了一句。
谢厌产生了一点兴趣,“让她进来吧。”
须臾,两位姑娘一齐进了院子,其中一位身着男装,腰间佩剑,行走如风,头发高高束起,左边脸有半数被青黑胎记覆盖,貌似夜叉,可倘若去了胎记,观其五官,定是位倾城佳人。再看旁边那位姑娘,眉目明艳,腰若细柳,身形婀娜,两人一刚一柔,相得益彰。
以谢楼主的眼力,不难看出这两人武功皆为上乘。
刚武女子抱拳行礼,神色坦然,并不以胎记为耻,声音清亮,“秦霄见过老先生。”
旁边美艳女子也盈盈一拜,“十四娘见过老先生。”
“秦霄?”晋宣惊讶出声,“你是秦总兵之女?”他确实听闻秦总兵有一独女,貌若无盐,形似夜叉,一直到了二十二岁都没嫁出去,平日里喜爱舞刀弄剑,与男子无异。
今日一见,他倒没觉得这姑娘生得丑,只是被她英姿飒爽的风度所慑,心生叹服。
秦霄扫了他一眼,晋宣只觉得似有雷霆万钧之势席卷而来,竟硬生生退了几步,十四娘见状,捂嘴偷笑。
“老先生,我这胎记可能治?”秦霄话音刚落,陈寻和崔远就闻风赶来,听她这么一问,目光触及她的脸,心中惊讶,面上却未表露。
他们也想知道谢厌能不能治好秦霄。
“姑娘请坐,老夫来给你把把脉。”
秦霄利落坐下,坐姿完全习得军中之风,大马金刀,豪气干云,她伸出手腕,“先生请。”
其实她心里是不想来的,胎记已经带了二十多年,她又不想嫁人,早就习惯了,军营里才不会有人嘲笑她。只是十四娘非要来见神医,就想假借她的由头来陈宅,她难以抵抗十四娘的软磨硬泡,只好随她过来,让人把把脉也无妨,“治不了”的话她都听腻了,多这一次无关痛痒。
广丹不知其中底细,就在一旁愣愣看着,也不担心自家公子能不能医治。晋宣则紧紧盯着谢厌把脉的手,想着奇迹会不会再发生一次。
片刻,谢厌放开秦霄,捋捋胡子,笑道:“治可治,但秦姑娘难免要遭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