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在姜家的西边,只隔了一个院子。张夫人一直在垂花门处等着,一听陆漫去了,便热情地出大门迎接。张家院子的大小布局跟姜家都一样,只不过少了些花花草草,多了些居家生活的味道。院子里摆着许多簸箕,里面晒着花生、蘑菇、小鱼小虾之类的东西。张将军出身寒门,张夫人的娘家也不甚富余,所以两口子都很会过日子。进了上房,张大姑娘、张二姑娘来见了礼。张二姑娘只有六岁,是庶女,长的白净清秀,就是胆子小,说话像蚊子在叫。张夫人还有两个儿子,去私塾念书了。还有一个在院子里忙碌的二十多岁的俊俏少妇,张夫人没让她来见礼,陆漫猜测大概是张将军的小妾。张大姑娘领着姜悦和姜玖去侧屋玩翻线绳,刘姑娘陪陆漫在厅屋说话,张夫人屋里屋外忙碌。刘姑娘的性格的确爽利,特别是她的笑声,十分清脆爽朗,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而自惭形秽。似乎懂得也不少,听她说少时跟着在外为官的父亲走了不少地方。父亲死后,又跟着大哥大嫂住。经过几次接触,陆漫对她的印象很好,觉得她配陆渣爹实属可惜。但她已经二十六岁,只能给半大老头作填房。像赵亦那种各方面条件都非常好的鳏夫只有一个,还独独对何氏衷情。除了他,陆渣爹各方面相对也尚可,是刘姑娘这种未婚老姑娘的适合人选。陆漫觉得还是应该慎重,再托人打听打听他娘家的情况。若是可以,看看怎么跟陆渣爹说。陆渣爹受了刺激,是真的不想说媳妇。但陆漫怕陆老太太想出什么鬼主意让他就范娶那些糟心的女人,那还不如让他娶这位刘姑娘。今天几个男人都按时下衙,姜展唯和何承随着张将军一起回来了。之后,又让人去把陆放荣和范将军夫妇请来喝酒。张夫人听说陆丰受伤在家,又贴心地让下人端了几个菜送去陆家。男人们的饭摆在厅屋,女人孩子的饭摆在西侧屋。菜品算不上精致,大鱼大肉大碗,很是豪放。最后上了一样色香味具全的煲汤,不仅汤的卖相好,连装汤的瓷罐都是讲究的青花细白瓷。张将军和张夫人介绍这是刘姑娘亲手做的,汤罐也是她专门去县上买的,自是得到一片夸奖。门开着,男人们的谈话侧屋都听得清楚。好像何承已经正式成为健锐营的医官,属于有公职的人员了。陆漫知道,健锐营按制只有一名正式编制的军医官和兽医官,属于太医院的人。其手下有十几个大夫,大夫地位低下,跟士兵一个等级。这就是古代不重视医学。若是现代,不说从军医大毕业的军医比士兵不知道要高多少个等级,就是护校毕业的护士也比士兵等级高级。姜展唯还是蛮有办法的嘛,把何承弄成了协助王医官的正式军医官。陆放荣十分不满意,说道,“可惜了。若承儿跟我姓陆,就能够考科举了。凭着你的聪慧,定能中进士,弄不好还能考个探花郎。只当个医官,有甚出息。你这孩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何承不赞同地说道,“陆大人此话差矣,这一步走得非常好。我现在虽然只是个军里不入流的小医官,但已经属于太医院的人了。我只要好好努力,在医术上大有作为,就有可能正式进入太医院,那也是朝庭命官。我外祖曾经是院判,正六品,官职比陆大老爷还高了两级。”这话成功地噎住了陆放荣。陆放明是进士出身,现在也只是个七品知事。陆漫暗道,这样做的确是“曲线救国”。罪臣的后人三代内不能科考,不能入朝为官。但何承以另一种形式进太医院,若他的医术高超,就是何晃不被平反,也能实现他当御医的理想。张夫人爽朗地笑道,“陆大人会生,看看姜三奶奶和何医官,真真好人才,好人品,好医术。还有另外两个孩子,每个休沐他们都会回来,也是文质彬彬的,讨人喜欢。”陆漫又笑着夸了张家和范家的几个孩子,刘姑娘也笑着附合着。正说着,突然外面一阵嘈杂声。张将军大着嗓门吼道,“谁呀,闹腾什么呢。”一个下人跑进来禀报道,“禀老爷,营里来了两个人,说请何医官去营里一趟,好像有人受伤了,恰巧王医官又不在。”何承一听,赶紧起身走了。姜展唯又让人去营里看看,怎么会受伤。男人们的话题又转到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上。好像冀北省出了几件大案,都是同一伙厉害的贼人所为。那些贼人武功高强,动作迅速,部署严密,抢了几户大商家,还有一户官家,官府出动了许多捕快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抓到。搞得冀北省人心惶惶,现在那里已经有几个州府开始实行宵禁了。冀北省离京城近,京城的五城兵马司也开始忙碌起来……吃完饭,谈笑一阵后,姜展唯几人起身告辞。姜展唯怀里抱着姜悦,还嘱咐扶陆漫的杏儿要小心。一路的范夫人悄声跟陆漫笑道,“哎哟,姜夫人有福气。姜大人看着严肃,却知道疼媳妇闺女。哪里像我家那口子,我怀了几个孩子,他都像没看到一样,从来不管,也没抱过孩子……”同姜展唯一起走在前面的范将军听见了,回头扯着嗓门笑骂道,“你这娘们,说的啥呀。人家姜大人是儒将,懂得风花雪夜。我就一大老粗,怎么比。再说了,你长得那么粗壮,也不需要我多管。”说得众人都笑起来,范夫人的声音犹为响亮,打趣道,“你还知道风花雪夜啊。”姜展唯也回头望了望,星光下,挺着肚子的陆漫别有一翻风韵。尖尖的小脸已经微圆,水汪汪的眸子里更多了一分温柔,哪怕朱唇未启,也能看出漾着欢快的笑意……他又是一阵心猿意马,赶紧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