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月城入云阁。
一楼人声熙攘,下一场说书开场在即,讲述的是近几月较为知名的案件,黑森林魔修截获黄金杀人事件,然而唯一坐着的一桌无一人有心思去听,大家谈笑风生,各怀鬼胎。
几轮寒暄下来——
孔慈手中无折扇,衣着无重彩,淡笑坐于轮椅之上,却自有一股从容气度,机簧微微卡崩响,墨黑轮椅前转几步,靠近白芙蓉。
事情上头,白芙蓉也不推辞,端起松花雕,冲孔慈敬酒,道一句:“谢今日相识之恩。”
“善年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
楚月禾望着孔慈的眼神中带着激动,他压抑住自己发抖的手腕,抱拳道:“请公子允许。”
“让月禾记录下今日这一会面。”
孔慈面颊苍白,笑容展露时,如白荷点上淡朱色,分外动人:“月禾仙人大可不必如此。”
“小说家自在来去,快意人生,何须旁人许可?”
楚月禾小鸡啄米点头,啪一声打碎墨石,神速开始磨墨,下笔如有神。
所以这是同意记录了,白芙蓉打量孔慈,发觉男色当前,真的很难全神贯注思考对策。
白芙蓉:哦呦,真的好帅噢。
立着的张滇冷哼一声,吓得小肥鸡咕咕捂住眼,将金色脑袋塞进白芙蓉咯吱窝中藏起来。
见白芙蓉端着酒未放下,孔慈会意,执杯回敬,白芙蓉冷眼旁观,未提醒这是适合金丹期饮用的松花雕,只见孔慈蓝袖一揽,喉结滚动,瓷杯重新放回桌面上时,已然空空。
楚月禾停笔,压抑兴奋道:
“公子,感觉如何?”
张滇紧盯着孔慈,怀抱神剑从左边换到右边。
白芙蓉暗自观察孔慈面色,瞧他面色红润,无甚异样才心中放心。
松木清香带着点夜雪的清寒,萦绕在口中总会让人喟叹,想起那些悠然惆怅的往事。
酒液效力入腹,如温泉如暖雪,熨帖了孔慈破损多年的筋脉,似细小金片,修补着这座堂煌破落的大殿。
纵然微小,却依旧是改头换面的修补之能。
死去了十数年的泉眼,终于在今日蜿蜒流淌出了一线活水。
一瞬间,孔慈想到了很多往事,仲尼祠堂里的讲经岁月,从山峰跌落后的苦难煎熬——
最终,他面带微笑神色不动,片刻后道:“果然仙酒。”
“张滇所言极是。”
闻此,张滇一改冰山面目,神色松动,竟是长出了一口气。
狼毫笔一顿,浓墨摇晃成一坨黑色,楚月禾咬着腮帮子压住手腕的颤抖,快速书写,笔下龙蛇游走——
孔慈新篇。
十三州久违奇遇,十三年再续前缘。
短短一行字,书写用情之深,连白芙蓉这种狗爬字写手都看得出来。
她细瞧楚月禾,觉得他隐约眼眶含泪。
白芙蓉挑眉惊讶,笑道:
“月禾仙人当真一副柔软心肠啊。”
“小说家以情书写,以情渡人,所言非虚啊。”
楚月禾吸吸鼻子,扇子插在脖后衣领子里,头也不抬道:“吃这碗饭修这条道。”
“不用心用情怎么可以?”
“断裂的奇缘,续写起来最是跌宕最是传奇。”
更别说,他少年时崇拜过孔慈。
白芙蓉嘿嘿笑起来,接着这个话头,对孔善年笑言:“瞧啊,孔少爷,多么真挚的求道者。”
说着,白芙蓉为孔慈续上一杯松花雕,笑容坦诚道:“刚才忘记告诉善年公子了,这酒——”她手指一点棕酒坛,封口处太阳系的印画正好冲着孔慈的眼睛,“——这酒可不是没区分度的。”
孔慈眼神未动。
“这坛松花雕之前月禾仙人也喝过。”
“是专供金丹期饮用的。”白芙蓉淡淡揭晓谜底,心中知道这孔慈远不如面上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光风霁月。
楚月禾笔一停,挑眉,抬头望着孔慈。
白芙蓉不紧不慢接着叙说,笑容甜蜜丝毫感觉不到吐露言语的寒霜:“头先和月禾仙人聊起来善年公子,不是都说当年元婴渡劫失败,修为倒退大三层吗?”
话落,少女绿眸灵动,很客气地二度打量孔慈:“元婴倒退三层,不是金丹吧?”
“哈哈,不该是最末的筑基期吗?”
此言一出,门客张滇立时出手,剑刃出鞘,瞬息间横在了白芙蓉颈间:“放肆。”
白福贵慢一秒,将穿云剑架在张滇肩头,张滇冷冷一笑,手臂丝毫不动。
孔慈依旧面带微笑,转头望着面容稚嫩却带着熟悉感的白福贵,温和道:“少侠好胆魄。”
“请问尊姓大名?”
兵家最正统的血脉流淌在白福贵身体内,自从那日亲眼见赵霹雳惨死后,白福贵的改变肉眼可见。
兵家修士,见血开刃,神兵既成。
白福贵绷着脸望孔慈,刚打算开口吹嘘自己一波,被白芙蓉一把捂住嘴,笑眯眯道:“没谁,是隔壁叔家的王二狗子。”
白福贵:“……”日。
白福贵气的差点拿不稳剑,心中痛骂白芙蓉忘恩负义,将将架在张滇脖子上的剑她也能装看不见,然而不待他爆发,白芙蓉一个眼神瞪过来,‘闭嘴,少说你的名字。’白少女如此暗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