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后就是“立霾”,浑浊的空气和着汽车鸣笛声,从半敞的窗子里卷进来,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少女嗓音清亮,“连窗户都关不上,电器也都老掉牙,小哥,价钱再降点吧。”
中介小哥奋力将玻璃窗按进凹槽里,微微喘气,“真是最低价了。”
眼前的少女,扎着半丸子头,杏眼微圆,俏生生的令人眼前一亮,中介小哥的目光却滑过半新不旧的羽绒服,最终落在破了一块皮子的杂牌雪地靴上,语气里带上志在必得的笃定,“姑娘,要整租,您找不到更便宜——”
“咚咚咚!”
楼顶忽而传来又急又重的脚步声,震得房顶都在发颤,小哥的话戛然而止,脸色“刷”一下白了。
“你看,”林依焰抓紧机会挑毛病,“隔音这么差!”
小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到底没说出“这是顶楼”的提醒。
那脚步声来得凶猛,去得突兀,只留老房子里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中介小哥却仍旧手心冒汗——这房子不干净,他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连坑了几个租户的押金。但大白天“闹鬼”还是头一遭。
林依焰推开卫生间的门,拧开水龙头检查,水管期期艾艾地发出“咕噜噜”的抗议,小哥尽量自然地措辞:“要不咱们今天先看到这儿?”
林依焰则侧身让出盥洗台,清甜的少女音因拔高显得有些尖锐,“你看!”
水龙头终于黏黏糊糊地挤出两滴暗红色液体,砸在洗手池里,散出淡淡血腥气。
小哥吓得嘴都不利索了,“这、这……”就听林依焰控诉道:“这么重的铁锈!”
话音未落,卫生间便骤然升腾起雾气,林依焰立即装模作样地踮脚查看热水器,小哥却注意到水雾弥漫的墙壁上,凭空出现一排湿漉漉的手印,好像有人姿态扭曲地在他眼前爬过。
手印在离小哥十厘米的地方堪堪停下,下一秒,他便感到耳朵眼里吹进一股阴风,霎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再也待不下去,尖叫一声就冲进客厅。
棚顶噪音卷土重来,变得更尖锐,仿佛指甲划过玻璃,令人毛骨悚然,小哥顾不得美女房客,撒丫子冲到大门边,可那大门明明没锁,却怎么也拧不开,眼见着怪声越来越急,也越来越近,小哥双眼一翻,险些晕过去。
落后一步的林依焰见状,远远掐了个手决,那仿佛焊死的大门就应声一松,小哥整个人跌出去,摔个狗吃.屎,可他不敢停留,爬起来便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
衣摆带起的风将门口一张崭新的黄符掀了掀,林依焰紧随其后,抬手将黄符撕掉——身后肆虐的阴风稍停——才不紧不慢地追出去。
小哥不要命似的横穿马路,惊起一片汽车鸣笛和司机的咒骂,但他脑子一片空白,直跑到精疲力竭才双.腿发软地喘起粗气。
“你站住!”
他扭过头就发现,那漂亮的租客也跟了上来,“你跟我说实话!”
小哥滚了滚干涸发.痒的喉咙,满脑子都是死里逃生的惊魂未定,早没了继续忽悠的敬业态度,说真话反倒有些轻松:“既然你都看到了——”
林依焰:“是不是热水器也有问题?”
小哥:“???”
——
诚信地产的接待室内,林依焰美滋滋地在合同上签下名字。
“押一付三,如果违约,租金、押金一概不退。”小哥干巴巴地照本宣科,心情却颇复杂:这么个大美女,可惜脑子不好使。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吓得搬走,然后像前几任房客一样,认倒霉亏掉租金——虽然最终的成交价低得令人发指。
林依焰拿到钥匙之后,来不及庆祝捡了大便宜,就马不停蹄地去附近小商品市场淘打折被褥、洗漱用品,回到“新家”便开始打扫。
房子里暖气挺足的,擦一会儿地就出了一身汗,她感叹着慕名已久的北方暖气,从背包里找出洗得发白的睡衣。
不知不觉,窗外夜色渐起,室内温度却陡然骤降,平地而起的冷风打在汗湿的轻薄睡衣上,便是一个寒颤,林依焰停了手上动作,搓搓胳膊上精神抖擞的鸡皮疙瘩,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抬头就见卫生间门缝里,汩.汩地溢出红色液体,漫在刚擦过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