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汀雪回到教室,下一节是历史课,同学们都在大声念课本,颜亚茹竖起书,说道:“月考卷子发下来了,我放你桌上了,你去哪了?”
谢汀雪道:“倒垃圾。”
颜亚茹:“你跟老班说啊!这么欺负你,太猖狂了吧?”
谢汀雪撇了撇嘴:“有用吗?我要现在去老班办公室说,她们指不定骂得更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梅检走了进来,他的座位在谢汀雪斜前方。
颜亚茹眼球跟着走,梅检坐定,回头对谢汀雪笑了笑。
颜亚茹看了一眼谢汀雪,问她:“你妈怎么样了?还住梅检家吗?”
“……回家了。”谢汀雪垂下眼,“梅叔叔跟阿姨说家里有事,等月底再让她过去。”
“能有什么事,这是避风头,外面传什么的都有,梅家肯定也糟心。”颜亚茹打抱不平,声音大了点,“你爸真是颗老鼠屎,大晚上的喝了酒跑人家家里闹,还把阿姨赶到大街上……闹这么难看,阿姨以后还怎么在梅检家干活儿?你们吃什么?”
历史老师进来,读书声停了,颜亚茹的后半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谢汀雪脑子一热,耳朵里嗡嗡响。
状况外的历史老师儒雅笑着:“你们啊,听着哇哇读得响,其实就是在装模作样……上个月摸底测试成绩出来了,卷子都发到你们手上了吧?”
“发到了——”下午上课,学生们正困。
历史老师拍了拍手:“那就先来刺激一下,咱从成绩倒数后十名开始念?”
班里同学:“不要嘛郝老师……”
历史老师:“骗你们的,我今天只表扬前十,后十自己努力,今天就先不批评了,咱们来日方长哈。”
同学们给面子的笑了起来,哄哄哈哈。
梅检舒展了双腿,怀念地听着这些他曾经熟悉的声音,看着讲台上这位老师。
历史老师郝峰,这时候也才三十七吧?以前没察觉,如今仔细一想,郝峰的知识储备量,和他不相上下,观点也成熟客观,上课干货多,私货少,讲课也有特色,难得的人才。
只是,2016年的时候,因为脑部肿瘤去世,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了。
如果有意提醒他,让他注意检查身体,他的未来会不会有所改变?
郝老师喜气洋洋道:“第一名,98分……你们猜谁?”
班里稀稀拉拉提名梅检,也有人小声说:“谢汀雪。”
谢汀雪看着自己试卷上的成绩,摇了摇头。
“梅检。”郝老师道,“谢汀雪,97,第二。”
谢汀雪轻轻吸了口气,慢慢吐了出来,眉头舒展开,挂上了几分喜色。
还好,生活并不是那么糟。
梅检捻着试卷,用现在的眼光再看,这试卷简单的过分。
以他现在的水平,完全可以教这些高中生所有的课程。
梅检拇指抵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不过,你们请不起我。”
言泽因为不懂,每次都会着重强调他只是个副教授,意图羞辱他,但梅检自己知道,二十七岁,知名大学管理学副教授,懂行的都清楚他多稀有,也只有那个文盲会拿头衔取笑他。
下课后,梅检敲了敲谢汀雪桌子,把她叫到拐角处。
谢汀雪:“什么事?阿姨说什么时候让我妈去了吗?”
梅检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啊,原来是这个时候,我想起来了……”
他回忆了会儿,笑了起来,温声道:“放心,不会解雇她,你妈妈做事细致,人又好,我爸妈早离不开她了……小雪,以后的难关,我们一起渡过。”
谢汀雪耳朵一热,用手冰了冰。
不知为何,她觉得梅检似乎也有点不一样,似乎比之前亲近了些。
以前他冷冰冰的,在学校和她讲不了几句话,一副和她不是很熟的样子,维持着同学关系,似乎不想让人知道她和她妈妈住在他家。
她被人说闲话,真的过分时,梅检也会帮忙讲两句,但一般都是打扰到他学习了,才会爆粗口说一句:“都给我安静,不想学滚出去。”
谢汀雪换位思考过,觉得梅检能替她发声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对于梅检边边角角又不露痕迹的关心,她非常感激。
“还有事吗?我回去了,下节体育课,你快去吧,他们都走完了。”谢汀雪说道。
她很怕被人看到两个人单独说话,怕被老师误会,怕被那些人起哄,如果把梅检也卷进去,事情会变得更糟糕。
梅检道:“我请假了,等会儿教室见。”
他说完,转身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打了上课铃,谢汀雪回教室时,无意中往栏杆外瞟了一眼,立刻顿住了脚。
校园里很安静,言泽嘴里叼着银色的十字架坠,蹲在国旗台下写字,地中海背着手站在旁边。
“言泽,嘿,你这字写得还不错。”
“那是,我花大价钱练的……”他说,“以后字体库还有我的手写体。”
地中海:“给你点阳光你就给我灿烂,半点都不谦虚,你反思清楚了吗?”
“嗯,刚刚写字静下心想了想,有些事好像有点眉目了,谢谢。”
地中海接不上他这个神经病的话,挥手道:“想清楚就滚回去上课!”
“ok!”
言泽喜气洋洋放回粉笔,地中海又叫:“你给我站住!”
言泽转身倒走:“嗯?”
“脖子上戴的什么?给我摘了!还有,拿个拖布把字擦了!”
谢汀雪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她送作业时偶尔会听到老师们聊起十班的言泽,她对言泽的印象不是很好,他特别刺儿,不服管教,他不好好学习,白瞎那张脸,他上课总是睡觉,奇装异服戴首饰挂坠还死都不摘,与混混为伍,还在校外打架……
谢汀雪以为言泽会梗着脖子不让步,没想到言泽低头一看,直截了当拽了吊坠扔给地中海:“送你了。”
地中海:“我给你扔垃圾桶去!”
“虽然是在学校门口买的不锈钢,不值多少钱。”言泽说,“但你要是保存着不扔,以后带我名字挂二手网站,起码四位数。”
谢汀雪小声评价:“神经病。”
“小雪。”梅检回来了,“我们进来说。”
他自然拉起谢汀雪的手,瞥了一眼校园里挥舞着拖布的言泽,嘴角沉了沉。
谢汀雪吓了一跳,挣开他的手,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连忙岔开话题:“你去老班办公室干什么?”
教室里现在只剩他们两个,谢汀雪有些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