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诸侯都在作壁上观,谁也不愿意先淌这浑水,若无人响应,我们只能眼看着封野继续坐大,如今平凉城破,阙忘被俘,封野接连失利,军心动荡,正是击败他的最好时机,万不可错失啊。”
陈霂暗叹一声,沉默着。
沈鹤轩斜倪着燕思空,眼神中不免有所怀疑,但一时也吃不透燕思空的虚实。
燕思空想的,自然是来一招偷梁换柱,将元南聿以他的身份送走,只要出了城,以元南聿的本事,轻易就能脱身,至于他,就算被陈霂发现了,大抵也不会杀他。
总之,他现在顾不得自己了,元南聿留得越久,俩人的身份越可能被发现,就算暂且瞒得住,有沈鹤轩在旁边煽风点火,陈霂为了下封野的威风,随时也可能要了元南聿的命。
燕思空又劝了陈霂几句,他知道陈霂担心的不仅仅是他的安危,还担心他会回去找封野,因而着实费了一番口舌,最后答应用曲角派军护送,陈霂才终于同意他出使韩王。
沈鹤轩在一旁一直未言语,只是目光变得愈发深沉。
“臣还一事请殿下允许。”
“先生请说。”
“臣想审讯阙忘。”燕思空瞥了一眼沈鹤轩,“沈大人怕是没问出什么吧。”
沈鹤轩冷道:“我打算先礼后兵,看他那样子,怕是打算吃罚酒了。”
“不如让我试试吧,我与他毕竟有过交情。”
陈霂点点头:“也好。大牢守卫森严,先生拿我的令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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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燕思空带着上好的酒菜,去看了元南聿,元南聿和元少胥关押在一处地牢,但彼此相隔甚远。
平凉刚刚易主,城内少不了忠心封野和阙忘的将士,为了防止被劫囚,那原本有些简陋的地牢,被陈霂派兵里里外外地包围了起来,戒备极其森严,连只耗子怕是都不能进出。
但拿着陈霂令牌的燕思空,自然畅通无阻。
进入地牢,燕思空见元南聿虽然衣衫脏旧,头发蓬乱,但并未受刑,心中稍定,他命令狱卒道:“把牢门打开,你们都退下。”
“这……”几名狱卒面面相觑。
燕思空举起令牌:“我奉楚王之命前来,你们退到外面即可,难道他还能飞出去不成?”
“……是。”狱卒无奈打开了牢门,双双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干净了,燕思空连忙进入牢中,“聿儿,你还好吗?”
元南聿苦笑道:“我身上未受刑,心上却是受尽愧疚折磨,日夜不得安宁。”
“大丈夫休得自缚于一次的胜败得失。”燕思空将酒菜从篮子里拿了出来,“来,我们兄弟俩好好喝一杯。”
元南聿有些迟疑地问道:“大哥……如何了?”
燕思空面色一沉:“你还想着他,你和将士们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全是因为他。”
“我知道,但……”元南聿长叹,“我始终做不到冷心冷清。”
“他还活着。”燕思空冰冷地说,“我留他一命,仁至义尽了吧。”
元南聿点点头:“军有军规,他犯下大错,若由狼王处置,斩首也不为过,能留他一命,已是宽仁了。”
“这是看在你和爹的份儿上,否则我绝不会轻饶他。”
元南聿凝视着燕思空,轻声道:“如今,我信你了。”
“信我什么?”
“信你真的是燕思空。”
燕思空一怔:“难道你……”
“不。”元南聿摇头,“我没有想起来,但是,大哥对你,和你对大哥,我看得出来,你们之间是真的没有兄弟之情。且你通敌一事,如今回想起来,是疑点重重,我曾对大哥旁敲侧击过,大哥的反应,看着心里怕是有鬼,若不是狼王派我来守庆阳,我一定会将铁杖子找出来对质。”
燕思空倒了两杯酒,低声道:“我早已说过,大哥从头到尾都在撒谎,无论是你我二人的身份,还是通敌一事,若我与他真是亲兄弟,他会这样对我吗。”
元南聿难过地长叹了一声:“如此一来,我与他才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
燕思空苦笑:“没错。”
元南聿举起酒杯:“这一杯我替大哥向你谢罪,我不为大哥辩解,也不求你原谅大哥,但你留他一命,我感激不尽。”
“我这样做,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报答爹和娘的恩情。”燕思空举杯与他相碰,“聿儿,你记着,你我之间的情分更甚亲兄弟,当年你为我顶罪流放,我便愿意用余生还你这份情,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元南聿激动地说道:“谢谢你……”他犹豫了一下,唤道,“二哥。”
这一声“二哥”,硬生生叫得燕思空红了眼圈,他抓着酒杯的手都在发抖。
“二哥”!他的聿儿终于再次叫了他“二哥”,这一声“二哥”,跨越了整整二十年啊!只为了这一时一刻,老天对他再薄情、再狠毒,他也可以释怀,毕竟,他们兄弟得以团聚。
“二哥。”元南聿抓住了燕思空的手,“若我能逃出去,一定会向封野说明真相,其实当年的思空是你、还是我,根本不重要,他心里面的,是你这个人,与名字无关。”
燕思空摇摇头:“不必再与我提他,永远都不要提,二哥为你做的,也与他无关。”
元南聿欲言又止。
燕思空重重撞了撞他的杯子:“来,干!”
俩人豪气对饮,干尽了杯中酒。
燕思空一边给元南聿添酒加菜,一边说出要如何送他出逃。
“我扮成你?”元南聿一惊。
“对。”燕思空坚定地说,“唯有你我身份互换,你才能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