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会一字不差地如实禀报。”狱卒就要走。
燕思空一把拉住他:“我的仆人怎么样了?”
“燕大人放心,阙将军已经托人照料。”
燕思空这才稍稍宽心,那狱卒匆忙走了。
他对元南聿能否查明此事,其实并未抱多少希望。
若元南聿相信元少胥所言,那么他就是燕思空,他怎么会相信元少胥陷害自己的“亲弟弟”,若元南聿不相信元少胥所言,那么他就是元南聿,元少胥是他的亲哥哥,他能如何对待自己的亲哥哥?
所以无论元南聿能否忆起从前,他夹在自己和元少胥之间,都是两难。
再加上封野对他的态度,能从心底相信他清白,又为他送来这些东西,他已十分感激。
他的聿儿即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依然还是想对他好,这或许便是本能吧。
有了炭火和温暖的被褥,燕思空终于真正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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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狱中那几日,对于燕思空来说,是从未有过的漫长。
他时而浑浑噩噩,时而清醒不已,前一刻想不通的事,下一瞬就想通了,可转个念,又开始怀疑,他不断地怀疑过去所相信的,他便在这样反复的折磨里,倒数着日子。
终于,迎来了封野的大婚。
大婚前一日,哪怕身在地牢,燕思空都能听到城里此起彼伏地烟火声,好不热烈,今日是迎亲之日,云珑郡主已经到了太原,新郎新娘尚不能相见,明日成婚,该是更加喜庆热闹吧。
燕思空猜想,其实封野早已有了成婚的打算,恐怕连亲家都挑好了,娶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亲家能给他强大的助力,再给封家开枝散叶。他自己也娶了妻,从来不敢要求封野为他守身如玉,连想一想都觉得惭愧,只是封野假做深情,一副此生非他不娶的模样,哄得他深为感动,更加卖力效命,如今想来,真是恶心。
燕思空闲来无事,就着为封野大婚而燃放的烟火声,在狱中给封野写了一封祝词,词藻之华美艳丽,连他自己也忍不住赞叹。他没什么可送封野的,从前他的字还值上点钱,但现在他名声坏了,就算拿出去,也只有被人唾弃的份儿。
读书人最讲究清誉,换做旁人如他这般声名狼藉,怕早就羞愤自尽了,他早些舍了这东西也好,起码不用为其所苦。
写完之后,他摊开在眼前,仔仔细细诵读了几遍,十分满意。
然后他起身走到炭火盆前,将那祝词扔进了盆中,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细白的纸被火焰吞噬。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燕思空心里咯噔一跳,不知为何,他感觉到来人是封野。
他僵硬地转过身去,站在铁栏外与他遥遥相望的,正是封野,只其孤身一人,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
燕思空翻搅炭火,想将那祝词快些烧掉。
封野眯起眼睛,打开了牢门,一步上前,从炭火盆中抢出已经烧了大半的祝词,他皱眉看着上面的字词,“这是什么?”
燕思空退到一边,冷冷道:“可惜了,不是我通敌的信函。”他闻到了封野身上的酒味儿,从前封野并不嗜酒,如今只要不在战事时期,三天两头就要喝。
“究竟是什么。”
“是写给你的新婚祝词,我送不到你手里,便烧给你。”
“你咒我死?”封野阴沉地看着燕思空。
“人终有一死,何必忌惮。”
封野将那祝词塞进了怀中:“可惜我天命未尽,注定要活得长长久久,这助词,我收下了。”
燕思空立于一旁,不再说话。
“你知道我打算处置你吗?”封野将手中的篮子放在了桌上。
“随便。”
“我对待叛徒,从无仁慈,上次抓到的通敌者,你记得他的下场吗?”
“五马分尸。”燕思空面无表情道。
封野露出残忍地笑容:“我不会杀你的,因为你还有用,但阿力就不一样了,他助你通敌,当做军法处置。”
燕思空抬起头,狠声道:“我说过,不许动他。”
“你要想保住他的命,就照我说的办。”封野看着他的眼神,毫无温度,比陌生人还不如。
燕思空深深地望着封野:“封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燕思空什么没受过,不必废话。”
封野掀开了篮子上的蒙布,里面摆着两壶酒,还有一块红色的布帕。
燕思空瞄了一眼,心中狐疑。
封野抓起布帕,扔到了他怀里:“戴上。”
燕思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摊开布帕,才发现那分明是一块——喜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