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傅义用沾着泪水的手颤抖地摸了摸元卯的牌位,又如被灼烫一般缩了回来,他捂住眼睛,肩膀不住发抖。
燕思空走了过来,跪在了赵傅义面前。
赵傅义怔怔地看着他。
“将军。”燕思空哽咽道,“当年将军也不过区区小将,救不了我爹,明哲保身,无可厚非,空绝无指摘之意,但今日将军能说出真相,空感激不尽。”说着就要给赵傅义磕头。
赵傅义忙扶住了他:“思空,这么多年了,元将军的冤案始终梗在我心头,只是看着阉党一天比一天势大,我……”他羞愧道,“我也是个懦夫啊!”
“将军不必自责,在阉党的yín 威之下,自保已是不易,我老师含恨病故,封家父子蒙冤如狱,他们都曾是我报仇的指望,可我都指望不上了,所以我……”燕思空低声道,“我只能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不灭阉党,我誓不罢休!”
“你……”赵傅义用力拍了拍燕思空的肩膀,“你能屈能伸,必成大器。”
“将军,我深知要歼灭阉党,根本在于陛下,所以这三年来,我挖空心思,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要韩兆兴一败,谢忠仁的死期就不远了!”
赵傅义惊讶道:“你早有计划?”
燕思空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将军听我细说。”
他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赵傅义,包括赵傅义任辽东主帅后,要共同推举祝兰亭做卫戍军统帅,当然,他和祝兰亭的图谋不仅如此,还有迎立陈霂,但这个他现在不会告诉赵傅义。
听完燕思空的一番话,赵傅义满脸震撼,这是何其冷酷、又是何其缜密的计谋,要多年绵长而隐忍的铺垫,眼看着无辜者血流成河,才能等来今日的时机——扳倒谢忠仁的时机。
赵傅义握了握拳头,不愧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主帅,他冷静了下来:“我确实想过去辽东,放眼大晟,竟无几个可用之才,而我与卓勒泰交过手,我愿请缨辽东,固守北境,可我不敢毛遂自荐,怕陛下起疑心。”
“将军的顾虑是对的,陛下不会轻易同意换帅,将军若请缨,必遭陛下和谢忠仁的猜忌,等到韩兆兴败了,只有将军能够担此大任。”
赵傅义点了点头:“我前去辽东,祝兰亭确实是卫戍军统帅的绝佳人选,他也对阉党欲处之而后快。”
“将军掌辽东兵权,祝统领掌卫戍兵权,我们就断绝了谢忠仁的生路,到时候就算陛下还股念旧情,也容不得他了。”
赵傅义眯起眼睛:“待那阉狗万劫不复之时,我定开坛美酒,痛饮他三天三夜!”
燕思空挺起胸膛,再次郑重地给赵傅义跪下了。
“思空,快快起来。”
赵傅义伸手要扶,燕思空却不肯起来,他凄声道:“空有一事想求,求将军务必应我。”
“你说。”
“待那一天到来,求将军为我爹正名。”燕思空白玉般的脸上满是哀痛,“空一生之所求,不过如此。”
赵傅义将燕思空扶了起来,郑重道:“我以身家性命发誓,一定还元将军清白!”
“多谢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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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至,两个消息给予大晟王朝以痛击。
一是蜀地拔起一只叛军,在短时间内纠集了大批因旱灾垂死挣扎的流寇暴民,转眼间就从挥锄头的庄稼汉变成了持刀枪的将士,他们军纪严明,骁勇善战,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如高山滚石,从蜀地碾压到了湖南。花了几年时间才从梁王叛变中刚刚复苏的湘地,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叛军已势不可挡。
而这只叛军的将领,正是从死牢中越狱,三年杳无音信的小狼王封野!
二是韩兆兴不出意料地败了。卓勒泰士气正锐,接连攻下下居、密州两城,将韩兆兴逼至潢水。韩兆兴所谓的韩家军和从狄将军手中并来的豫州兵,因主帅缺乏将威,一触即溃,密州一战,损兵两万。
韩兆兴的战败,燕思空早有预料,但令燕思空没有预料的,是韩兆兴无耻的程度——他竟然向卓勒泰投降了!
听到这个消息,燕思空心中五味陈杂,韩兆兴算是彻底将谢忠仁拖进了地狱,他本该高兴,可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卑鄙下作、贪生怕死的畜生,害死了他爹、他弟弟,和辽东几十万军民,他就恨不得将韩兆兴生剐千万回,亦不能赎这狗贼的弥天大罪。
内忧外患,屹立了两百年之久的陈晟王朝,顿时风雨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