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就和小时候一样了。”封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才和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惹我生气。”
燕思空噗嗤一笑。
封野哼了一声:“你小时候就是有惹我生气的本事,一见面就打我,我头发里的马粪足足洗了一天才洗掉。”
燕思空憋着笑:“还记仇呀世子殿下。”
封野眼中精光一闪,突然一把抓住了燕思空的胳膊,一个擒拿手,将他身体反拧了过去。
燕思空叫道:“殿下……”
封野调侃道:“说到这个,我才想起来,你当时揍了我,我爹让我勤加习武,以后定要讨回去。”
燕思空咬牙道:“我现在哪里是殿下的对手,嘶……”
封野忙松开了手,将他扶了起来:“很疼吗?”
燕思空苦笑道,“我一介书生,殿下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在下吧。”
“书生?”封野挑了挑眉,“薛伯试探过你的功夫,你与我装什么。”
“仅做防身罢了,若是碰上高手,防身都不够。”
封野假装没听出那话里的讽刺,换了个话头:“下月初一,我要在府内设宴,款待京师的官绅世族,你也要来。”
“是。”
“还有,以后来我府上,光明正大的来。”封野咧嘴一笑,“你想见我,不需拐弯抹角。”
燕思空含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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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封野果然发出了众多宴请,说要向那些因自己身体欠佳而被拒之门外的各路名士谢罪,封野给了台阶,受邀的自然也就顺势下了,封府晚宴顿时成了近日来京师最热的话题。
燕思空没提自己已经受邀,怕梁随等人问东问西,何况他有更重要的事要筹备,那就是给太子霂讲学。
第一次上课,他天未亮便起床,候在东宫时,也不过刚刚有了天光。
太子霂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甚至邀请他一起用早膳。
燕思空推却道:“臣不敢僭越,请殿下先用膳。”
“先生何须客气。”陈霂拍了拍身旁的凳子,“坐吧。”
燕思空推辞二三,才坐了下去。
“先生吃早饭了吗?”
“还未来得及。”
“辛苦先生了。”陈霂主动给燕思空夹了一块肉,放进他碗里,“先生吃饱了,才好用心给我讲学。”
“谢殿下。”燕思空心里对这小太子有了几分赏识,应是多年来,在这后宫之中看尽了人情冷暖,让他格外懂事,若能稳坐上皇位,也许会是一位明君。
“昨日是沈先生给我上的课,他讲得很好,就是为人严肃了些。”陈霂说道。
“沈大人乃饱学之士,八斗之才,殿下又聪慧过人,只要潜心修习,学问自当突飞猛进。”
陈霂点了点,淡笑着看向燕思空:“听说经筵之上,先生才学不输沈先生,而父皇更喜欢你。”
燕思空拱手道:“微臣惭愧,陛下许是日理万机,有些乏意,微臣说了点趣言,博得龙颜一展,如此而已。”
陈霂脸上闪过一丝讽刺,燕思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只是陈霂也未再说什么。
讲课时,燕思空以他一贯的风格,时不时就惹得小太子开怀大笑,另其十分专注。他从小听他生父在私塾授课,他爹便是个幽默风趣之人,办得私塾十里八乡都有名气,他每次讲课,无论是给皇帝、太子讲学,还是为谋生计教小童读书,都像在延续着他爹的才学。
讲完早课,陈霂不禁夸赞道:“先生讲得真好,比任何人讲得都有趣,学问却只多不少。”
燕思空笑道:“能令太子有所收获,微臣幸甚。”
“以先生的才情,怎会不进三甲呢?”
“与微臣同期中第的,各个满腹经纶,微臣算不得什么。”
“我不觉得,若先生死读那枯燥无味的八股,必中三甲,可那样一来,先生便不会有这般丰富的百家之思,讲学也不会这样妙趣横生,先生真乃奇才。”
燕思空谦恭道:“殿下谬赞了,微臣惶恐。”
提到此,燕思空心里不仅叹息一声。
自汉武帝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春秋战国那诸子百家争鸣的辉煌时代一去不返。功名成了读书人唯一的出路,要功名便只能读四书五经,于是代代下来,曾经各有千秋的多种学思,已经逐渐凋敝,被扫入了难当大雅之堂的角落。
他幼时也一心遁入孔孟之道,长大后因为才学过人,才有时间读一些“杂书、邪书”,而少年时的巨变,摧毁了他过去坚信的一切,十年的流浪,让他真正见识了人间,若说那些噩梦般的经历带给他的唯一益处,便是跳出了曾经思想的局限,他的想法有多么“大逆不道”,他会用行动,让这个腐朽的王朝一一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