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一边听着孙膑的解说,视线一边在沙盘之上徘徊。精细无比的沙盘,将云夏两国之间的局势,清清楚楚地展示了出来。齐昌府的十万大军,被死死困住,动弹不得,但生机却并未全部断绝。云军兵锋锐利,睥睨不可挡,向东直指夏国京师金陵。可柴桑城以南的豫章郡洪州城,却依旧牢牢掌握在夏军手中,威胁着伍子胥部的后腰侧,让这支大军暂时无法不顾一切,全力向金陵方向攻去。此时前线的云夏两军军势,虽说是云军大占上风。但细细思索,却是呈现出一众犬牙差互,你中有我的诡异场面。萧承略作沉吟之后,开口沉声道:「你们觉得,接下来是让伍子胥继续用兵东进,攻向金陵?还是要先行攻陷齐昌、洪州二城,全力杀伤夏军主力,彻底解决后患?」听到萧承询问,军机处之中的一众官员,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又是孙膑站了出来,躬身一礼,开口道:「此番局面,臣等此前便曾推演到过,是以早有定论。」说到这里,孙膑上前来到沙盘之前,一边指着其上的城池,一边对着萧承解释道:「豫章郡以西是我邵阳郡,山路难以供大军行进。东边,又是那烟波浩渺的鄱阳湖,可被我内河水师轻易隔绝。而南境的榕郡,虽然还在夏军掌握之中,却又贫瘠,无法供养大军。」「唯有北面的柴桑城,需要防备。不过夏军到底不及我军将士精锐骁勇,防守有余而进攻不足,所以也不需担忧,只需遣一宿将,领兵万余驻守柴桑,便可扼死洪州城夏军!」这洪州城的位置重要,看似威胁着伍子胥部大军的后侧,若不拔除,难以继续进军。正如孙膑所言,在云国内河水师打得夏国金陵水师抬不起头来的情况之下,这豫章郡,此前依为屏障的崇山峻岭、浩渺鄱阳湖,也便成了阻隔洪州城获得援军、补给的天堑!夏军将领孙乾芳部,看似位置紧要,但实际上不过纤芥之疾,只能困守一城而已。「反倒是这齐昌城的夏军,数量众多,可四处出击,袭扰大军后路、进攻江城郡州县。且此部大军主帅廖固,曾与曲靖侯爷多次交手作战,不落下风,亦可位列当世名将之一,不可不防啊!」当世名将?听到孙膑这话,萧承眉头一动,有些想要发笑。他忍着笑意,摇头安危道:「廖固此人,朕有办法对付,也不需担心!所以,应当传令伍子胥部,让他继续向东用兵,尽量在夏国后续援军到来之前,将宜城郡的舒州城也打下来!」打下了舒州城,那云国大军,可就能够抵达夏国京畿之地了!听到萧承这话,军机处之中的众人,眼神皆是一动,面面相觑。当今陛下,到底要用什么手段,才能确保,能够对付廖固这样一个,身处在十万大军严密保护之下的人?萧承不说具体手段,众人自然也不敢开口询问。沉默一会儿之后,站在孙膑旁的赵奢,此时却是出列,对着萧承躬身行礼,然后沉声道:「陛下,此时浔阳郡的战局焦灼,为了以防万一,在廖固部未曾得以解决之前,还是不可冒进啊!」伍子胥麾下的水陆两路大军,加起来足有二十万之众,乃如今云国前线的主力部队。事关国战胜败,自然要小心谨慎。而齐昌府的夏军精锐,也着实如鲤在喉,稍有不慎,说不得就会让夏国逆转局势呢。若是因冒进而有所折损,滞缓一统天下的进程,显然是有些得不偿失的!所以纵然是威望高深,朝野咸服的萧承亲口所说,军机处的一众参赞也不敢冒险而为之。萧承此时也不好多做解释,说廖固早暗中投靠了云国。又沉吟一会儿,他方才开口道:「这样吧,传令伍子胥,准其便宜行事。是否继续用兵,他心中必然有数。也以免因为要回禀军情,而导致贻误战机,丧失大好局面。」伍子胥的威名摆在这里,这话都说了,朝中众人便不好再说些什么,齐齐拱手道:「陛下圣明!」萧承再次沉吟片刻,然后看向沙盘,口中沉声道:「不过这么点动静,可还是不够将夏国的全部兵力,尽数调动起来呢!」说话之间,萧承的视线,已经离开了沙盘之上,那战局激烈无比的浔阳郡。「这里,如何?」萧承一指沙盘之上,眼光灼灼地看向一众军机处官员。众人视线转动,赫然看到,当今陛下此时所指的地方,乃是云国象州郡与夏国大兴郡、北塞的交接处。尉缭闻言,当即点头道:「象州郡狄青部,有精锐大军十万。一旦进攻夏国晋地大兴郡,则整个北境夏军,都将被牵制起来!」赵奢见此,有些迟疑地道:「象州郡十万兵马,既要阻挡夏国北境留守的精锐,还要防备身后的吐蕃袭扰。只怕一旦动用,吐蕃亦有异动,战事激烈程度,恐有失控啊!」吐蕃一动,此前萧承落子布局的羊同部、西域,也要燃起战火。虽然对军力屏弱的吐蕃,云国众臣并不太放在心上。但若是因为太过冒进急躁,而导致云国三面受敌,也实在有些不妥当。解决完夏国,再慢慢收拾吐蕃,不是更好?萧承闻言,却是朗声笑道:「吐蕃弃聂岐不是蠢人,现在可不会如当初一般,坐视夏国落败而不理。吐蕃这次,必然是要插手的,避免不了!」说到这里,萧承眉宇之间的昂然豪气,越发蓬勃锐利了起来,又道:「急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正好一举扫清寰宇,统合四海!」萧承这两年无比克制,可不是为了给夏国时间,让其缓一口气过来的。而是一直在发展国力,积累人才、底蕴,为了一统天下做准备!时机若是来临,萧承显然不介意乘势而为,使九州一统,四海归一!第三十二章 夏国固守宜城郡,狄青出兵攻北境夏国金陵城,皇宫奉天殿之中。聚集于此的夏国百官,在知道了浔阳郡柴桑已失的军情之后,肉眼可见地露出了惶恐之色。战火重燃不足半月,云军便已经攻取了浔阳郡,距离夏国京畿之地,也不过只剩下了一个宜城郡。若是舒州再没有守住,云军顺流而下直至金陵,想来也不过几日的路程。这如何不让百官惊惧呢!「陛下,汉川侯廖固,守土不力,致使云军十日之内攻下了浔阳郡,京师危急,社稷震荡。臣请陛下,即刻问罪,以安军民之心!」「请陛下,严惩汉川侯,以安上下之心!」老将军袁飞章,听到朝中弹劾之声,顿时脸色大变,不待虞昭凌说话,便直接站出来呵斥道:「蟠龙水寨被破之后,汉川侯当机立断,即刻下令主力回援柴桑,此等安排并无错漏!云军依仗内河水师之利,控制了长江水道,连夜奇袭了瑞昌城,这才导致局势如此糟糕。」「是以此战不利,绝不该怪罪到汉川侯身上!」虞昭凌此时,也是皱着眉道:「弹劾汉川侯之言,莫要再说了!」且不说光看战报,廖固安排并无错漏,甚至还很有先见之明。只是因为云军有水师之利,这才奇袭了瑞昌城,阻断了夏军后援之路。若是以此论罪,让前线将士如何想?还有,就算主要责任在廖固身上,此时他正领着十万大军死守齐昌府,夏国朝廷不可能做出惩罚,以免迎廖固心生不满。弹劾廖固的官员被压了下去,却又有数名官员,不知道是真被吓破了胆,还是真心为了夏国社稷着想,此时直接出列谏言道:「云军兵锋正盛,不可力敌。臣请陛下暂先北狩,以避锋芒!」「豫地的归德郡睢阳城,地处中原腹地,远离前线,北可依靠泗淮之地固守,屯重兵于此,使云军难以长驱直入。此地,可为陪都,供陛下百官巡幸!」「请陛下为大夏社稷着想,暂避云军锋!」听到殿中臣子迁都晋阳的话,龙椅上的虞昭凌气笑道:「归德郡睢阳?你们是要朕舍弃京师,带着百官宗室,狼狈地逃到长江以北的睢阳城吗?」豫地的归德郡,地处中原腹地。逃到这里,固然可以如谏言的官员所说,保证云军不能一下子打到睢阳,威胁皇帝与百官的安危。可一旦逃到归德郡睢阳,那也便意味着,夏国要将长江以南的诸郡,拱手让给云国!如今夏国能够勉强与云国对抗,靠得就是江南之富庶。放弃江南之地,夏国将再无力与云国抗衡。表面上看,这北狩的谏言,似乎是暂时保全了百官与宗室,但实际上,却依旧是一取死之道!只不过是将暴毙而亡,改成了慢性死亡罢了。虞昭凌眼中冷意透骨,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对着百官暴喝道:「再有谏此言者,便是动摇朝野之心,其心可诛!」虞昭凌登基数年,也早就历练了出来,更知道自己如今一言之重。所以平日里说话,早就习惯性地留有了几分余地。可这次的他,显然是被朝中官员谏言北狩的事情给气坏了,语气愤怒严厉,没有留一点余地。丝毫没有想到,若是云军当真攻打到了金陵城下,自己会不会因为今日这绝不迁都的言论,而难以下台。虞昭凌此言一出,这几个站出来劝谏北狩的官员,顿时一滞,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老司空梅崇,从来都是朝中政务运转,君臣、文武百官的调和剂。此时他不愿朝廷此时,再因为这件事而多生波澜,凭白牵扯精力,所以连忙站了出来,转移话题道:「陛下不忍见京师百姓遭受战火,那便应当速速调遣兵马,派往宜城郡,归饶阳侯调遣节制,抵御云军才是!」听到老司空的话,虞昭凌狠狠地扫视一眼朝中百官,然后深吸一口气,渐渐平复下心情来,沉声喝道:「速速自京畿大营、当涂大营中,抽调精锐派往宜城郡,与舒州驻守兵马合并一处,凑个十万精锐战兵正军!江南各郡、豫地各郡郡兵,亦当速速驰援宜城郡。」「传令,由饶阳侯武正平,统帅宜城郡大军,抵御云军攻袭。」「另外,驻守京师的金陵水师,尚有战舰八百。除一百留守之外,其余尽数派遣宜城郡舒州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