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召见就召见,为何要在江州城之中?今日云皇,不就在这江夏山行在吗?”本来还没在意的龚才捷,此时听到宫英纵的话,心中亦是产生了一丝疑惑。稍稍沉思,他心中便不由一沉。确实,很不对劲……-------“哒哒哒”的马蹄之声,陡然在江州城中响起。精锐骁勇,全身甲胃光鲜夺目,背负华丽的羽翼寄生装饰,满带肃杀之气的云军骑兵,自街道之上纵马而过,口中齐声高喝道:“陛下车架已至,尽皆回避,跪迎!”“陛下车架已至……”“……”齐声高喝之声,回荡在城中,惊得城中百姓纷纷避让开来。心有芥蒂不服之人,立即躲入了屋中、巷中。而这些日子来受到萧承恩惠,已经能够接受云国统治的百姓们,则选择跪伏在道路两旁,等候着萧承车架的带来。片刻之后,便听到有军靴踏步之声传来。护驾将士,长枪如林,刀光似雪,持有弓弩,队列整齐肃杀,让人不敢生出冒犯之心。浩荡仪仗,紧随而来,各色旗帜幡幢,礼乐奏鸣,尽显威仪。象征着天子的玉辂车架,便在这般阵仗之下,缓缓驶来。在萧承车架之后,夏国使团亦是乘车紧随。龚才捷推开车船,看着道路两旁跪伏着的这么多百姓,神色变得有些难看,低声道:“云皇这是想要告诉咱们,江州郡的百姓,已经开始臣服了吗?”只看城中街道之上的百姓数量如此之多,便可知如今的江州城,已经恢复了秩序,民间百业也恢复了过来。而见如此之多的百姓,毕恭毕敬的跪伏两旁,便知云国已经获得了一部分的民心。仔细想想,这云军攻占江州城,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云国正式建立起行政机构,时间则更短了。这么一点时间,便能够将民心收拢到这个地步,那长此以往还得了?等到夏军有能力反攻的时候,江州城百姓怕不是早已忘记了自己夏国人的身份了吧……宫英纵扫视一眼道路两旁,便收回了视线,低头沉声道:“绣衣使传来的消息,云皇到江州城不过月余,便减轻了地方赋税,收缴大夏官吏、心向我大夏的地方乡绅、富豪的田地家产,分给了穷苦无田的百姓,还撒了几十万两银子收买人心。这般大手笔,普通百姓心思自然有所转变。”龚才捷闻言,不由道:“这三年来,云国大战连连,耗费甚多。现在云皇还这么花钱,云国的财政当真能够支撑地住?”宫英纵此时,也不由得叹气一声,满是无奈地道:“这事,你得去问当初的云国佛门。问问他们这些和尚,到底是攒下了多厚的底子……”“钱呐,钱!若是国库中依旧有钱,怎么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龚才捷也不由叹息道。二人说话之间,这行进的车架,却是缓缓停下。不多时,便有云国禁军在车外道:“还请诸位使臣下车!”宫英纵、龚才捷二人,对视一眼,当即起身下车。下车之后,龚才捷朝远处一打量,便发觉自己等人,已经来到了江州城的城门附近。远处,还有一处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其上诸多仪仗,簇拥着十二重五彩华盖。隐约可见,身穿帝袍垂冕的身影端坐其下。虽看不清面貌,但帝王之气却是铺面而来,煌煌威严,让人不敢直视。“这里是哪里?”龚才捷忍不住低声问道。“中和门。”宫英纵沉声道。“中和门?为何来这里?”宫英纵眼神闪动,打量着四周,眼神一凝,道:“中和门,乃是江州城处决犯人的地方。”此言一出,龚才捷顿时后背冷汗直冒,惊呼出口道:“不可能吧!再怎么样,我等也是大夏使臣!”这个时候,一道轻笑之声,在一旁响起:“呵呵呵,龚大人怕是想多了!”张仪缓步走出,满脸笑意,对着二人道:“我家陛下一向勤政,如今虽巡游在外,但朝中大小事务皆不曾放下,忙碌异常,今日本就是另有安排。只是因为贵国使团接连数日求见,陛下怕有怠慢之意,便下旨请诸位一同过来,安排着空闲之时,接见诸位!”此话,在场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一国皇帝,不至于事事要其批阅。只要有心抽出空闲时间,自然不可能抽不出来。让夏国使臣这个时候前来,只怕是别有用意的!宫英纵、龚才捷二人都明白,但此时面对装湖涂的云国君臣,也只能配合着一起装湖涂。“原来如此啊!”“云皇陛下如此勤政,不愧是明君!”张仪笑呵呵地应对着,一挥衣袖,道:“诸位,请随我来!”高台之上,萧承瞥了一眼夏国使团众人,嘴角微微一弯。一旁匆忙而来的雨化田,躬着身子对萧承行礼后,方才起身道:“不过一些江湖刺客,陛下一道旨意处斩了就是,何须亲自前来监斩啊。”这日这般动静,便是萧承刚刚下旨,将囚禁在监牢之中,参与刺杀的一众江州城武林中人尽数处斩,甚至为了此时,还亲自前来这江州城中和门前。萧承闻言,却是语气幽幽道:“那可不行,朕准备了这么久,可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出大戏,岂可不亲自到场?”大戏?雨化田闻言,心中一阵疑惑,下意识地朝一旁的冯保望去。冯保则对着他眨了眨眼,以作示意。雨化田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但丝毫不敢有所迟疑,连忙拱手道:“是奴婢多嘴了。”而此时,一众东厂番子,已经将一众被擒获的武林中人,尽数押来。而这些人之中,多是些名声响亮之人,刑场四周,聚集而来看热闹的百姓,便认识这其中的许多人。此时看到往日这些威风八面的江湖大侠们,如今已经沦为阶下囚的狼狈模样,顿时发出议论之声。雨化田对着萧承微微躬身一礼,方才站了出来,满脸杀气地高喝道:“一干逆贼,不服王化,刺杀圣驾,罪不容恕。今奉陛下旨意,尽皆处斩,以震野心宵小之辈!”纵然此前便隐约猜到了,但此时听到雨化田厉声暴喝之声,在场百姓顿时一片哗然。被死死押着的一众江州郡武林中人,此前见萧承一众没有对他们下手,不少人都寄希望于云皇忌惮民心,自己等人不会有性命之忧。直到此时尽皆处斩的旨意下达,这些人方才勐地反应过来。有人神情激动,破口打骂。也有人语带哭腔,不断高声哀求。甚至还有人,此时已经被吓得浑身瘫软,屎尿横流。但此时萧承旨意已经下达,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没有收回命令的意思。任由他们如何挣扎哀求,都被直接拖到了刑台之上。数十名军中将校,此时快步来到这些人身后,扬起手中那锋利大刀。“斩!”为首校尉,暴喝一声。只见明亮刀光一闪,长刀齐齐挥下,“噗嗤”之声响起。数十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流淌一地。霎时之间,血腥之气四溢开来。肃然杀气,让人直头晕目眩,不敢直视。一旁的百姓,胆子小的已经发出惊呼之声。胆子大的,此时也不敢朝前方看去。尸首被抛到一旁,又是数十人被押了上来。“斩!”依旧是刀光一闪,响起的咒骂、哀求、痛哭之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鲜血滴落在地的悄然声响。然后又是数十人被带上来,刀光闪过,便多了数十颗人头坠落地上。如此大规模的斩首,这中和门刑场往前推上几百年,也从没见过。接连数次,便有数百具头颅落地,鲜血流遍地上。这刑场之上的血腥之气,只似乎是凝聚一般,让人不寒而栗,甚至有呼吸艰难的感觉。而等候在一旁的夏国使团,更是脸色苍白无比。有些没见过杀人场面的文官,甚至已经腹中开始翻江倒海,直欲作呕。龚才捷捂着嘴,咬牙道:“下马威!”宫英纵神色如常,却是神色凝重无比,微微摇头道:“不,这是在有意震慑。只施恩,不足以收服江州郡民心。唯有恩威并施,让人又敬又畏,才能彻底将江州郡握住手中。”说到这里,宫英纵看向一旁的龚才捷,道:“这些人,都是刺杀云皇,欲要襄助朝廷的义士。云皇在处斩他们之后召见,就是要让龚少卿你众目睽睽之下,递交国书,让世人知道,我大夏连护住忠义之士的能力都没有……”龚才捷闻言,童孔一缩,惊呼道:“怪不得……宫大人,此时该如何应对啊?”宫英纵微微一滞,沉默许久之后,方才有些无力地叹息一声,道:“只是此乃阳谋,大夏必须要和云国停战……”所谓阳谋,就是如此。明知道萧承在搞事,也知道他的目的,但最终却也只能按照他的设想,一步步强行。话还未说完,张仪便领着一名云国小太监,朗声道:“诸位,陛下有请!”宫英纵当即闭上了嘴,看向龚才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