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默稍稍客套几句之后,当即沉声道:“如今云军兵临江州郡,军情紧急。还请西南招讨司各主官速速随本侯前往灌输,将军情详报禀来!”齐默奉夏皇虞昭凌之命,任西南招讨司副使之职,代掌招讨司衙门,是能够暂时节制西南文武臣子的。可这个职位,执掌文武诸事,节制地方,真论起来,某种程度上已经算得上裂土封王。除了当初已经被实质确认为储君的虞昭凌,其他人坐这个位置,只怕都是如坐针毡。齐默既为了避嫌,也因为永州战事艰难,便一直没能对西南招讨司多加节制管束。但如今时局如此艰难,云军大军,已经兵临江州郡这夏国腹心之地。他身负夏皇虞昭凌厚恩,托付西南大事,才是也便顾不得其他太多了!一众下官官员,连忙俯身应是,紧随齐默前往招讨司衙门。官衙大堂之上,齐默坐于主位之上,环顾在场众文武,面色凝重无比地道:“本侯此前,坐镇永州。云军攻势凶猛,强攻不休,本侯一时失察,致使永州城破,只能退守衡阳府,坚守不出。”“不曾想云国水师亦是攻取了雷州,云军水陆并进。云国安东将军杨大眼,自沿海登陆,与狄青所部大军两面夹击,邵阳郡处处危急,城池失陷,难以坚守,只能退守江州郡……”“本侯督战不利,损兵折将,丢城失地,有负陛下信重,罪该万死。撤回江州郡之前,本侯已经上书陛下,请治我罪。”听闻此言,堂中百官微微低头,不少人面上无异,心中却是嗤之以鼻。如今西南这局势艰难如此,金陵城那边,是绝对不可能临时撤换主帅的。齐默此时上书请求治罪,在他们看来,就是以退为进的一步,以换取金陵城不对他问罪。而齐默此时,神色却是越发激动,猛地站起身来,双眼锐利扫视众人,朗声喝道:“本侯对阵云军一退再退,从军三十年从未如此,本侯深觉此乃奇耻大辱!”齐默抽出腰间佩剑,“噌”的利剑出鞘之声,伴随着决然之意,弥漫大堂之中。“今日本侯于尔等面前立军令,与江城府共存亡,绝不再撤!但有玩忽职守、延误军机、里通敌国、贪生怕死者,本侯定不饶恕!”听闻此言,一众文武官员皆有异样之色。当着文武诸臣的面,立下如此军令状,齐默显然就是有与江城府共存亡的心思,而绝非他们此前所揣测的那般,想要以退为进,逃脱罪责。心怀忠义者,此时不由为齐默决死之意所动容。心有异心者,则心中为之一凛。而因为齐默屡屡战败,损兵折将而心有不满者,也收起了轻蔑之心。此地乃是西南招讨司,大小军事,俱要呈报此地。在场众官员,又哪里需要齐默开口述说军情战报?之所以这般,只是为了表明齐默自己的决心,提振士气,震慑异心而已。此计,算得上立竿见影。一众官员,此时皆不再怠慢,纷纷将军情详细禀明。“回禀侯爷,安顺郡方向,夏国征北将军程不识,大军前锋已至襄州。不过此前,招讨司已经自江州郡之中抽调了八千精锐前去驻守,凭借襄州地利,暂时击退了云军前锋。”“武陵府守军,受朝廷调令,三日前离开武陵府,撤往岳州驻防。云军衔尾追杀,为汉川侯、立义将军廖固击退,大军安然进驻岳州!”“江城府之中,粮草、军械堆积无数,可供三十万大军一年所需!”“如今江城郡之中,尚有精兵五千、地方郡兵四万、民夫一十七万人,可供侯爷调遣!”听到这里,齐默缓缓坐了回去,脸色缓和一些,点了点头,道:“江州郡钱粮军资充盈,民夫差役众多。拱卫江城府的襄州、岳州俱是雄城,有山川地理之险,易守难攻,扼守西南云军进攻。大军固守之下,云军轻易难以攻入江州郡!”这也便是齐默,为何决定带领大军,撤回江州郡的原因了。在邵阳郡,稍有不慎便是被云军围歼的下场。但在江州郡,则可再次巩固防线,扼守云军继续向夏国腹地进军。“本侯带回来八万大军,俱是精锐,可保江州郡无事!”说到这里,齐默眼神一厉,当即喝道:“传令大军,修整三日之后再次出兵。三万精锐大军,开赴襄州驻守,防备安顺郡云军来袭。武陵府大军,由汉川侯廖固统领,卫戍岳州。驻守江城府留四万精锐大军驻守,剩余兵马,派往豫章郡协防!”豫章郡,江南九郡之一,位于江州郡东南方向,邵阳郡以北。如今局势,恰好直面云军兵锋。虽然江州郡乃是通衢要地,夏国腹心,云军不攻下此处,便不太可能贸然派兵攻取江南豫章郡。但自云军交战以来,便多有意外之事,实在不可以常理度之,齐默只能万般小心。大堂之中,一众文武闻命,齐齐俯身拱手,高声应和道:“下官,谨遵侯爷调遣!”交代完毕之后,一众文武官员纷纷离去,开始着手抵御云军兵锋。身穿三品绣衣袍服,此前躲在众多官员队列之中不曾开口的宫英纵,却是默默地留到了最后。齐默见堂中无人,又看着宫英纵身上的绣衣袍,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道:“恭喜宫先生,不过数月不见,便已经官升一品了!”此前宫英纵不过四品绣衣使,数月功夫,便已经升任三品绣衣使。这般升迁速度,实在不知道要让绣衣使眼红了。宫英纵附和地笑了一声,道:“陛下厚恩,因我进策有功,升官一品。”说到这里,宫英纵微微收料笑容,凝重地道:“只是可惜,我所筹谋的,竟然一策未成!”疑兵之策调动云国兵马、阳平关出兵奇袭江阳郡、勾连安国吐蕃起兵……此前夏国西南大局,完全就是按照宫英纵的谋划,一步一步进行的。若是让他功成,不说尽收失地,也起码能够彻底改变西南局势,让云国再次落入下风。只可惜,这几个计划一开始施行都还算顺利,但最后却都是功亏一篑。齐默倒是微微摇头,叹息一声,道:“宫先生计策直指云国弊处,可见你的本事。只可惜,云国实在难以用常理衡量……”别的不说,就说借道阴平小道,夺取阳平关的奇兵。还有仅数百骑,便阻拦四万大军,致使江阳郡夏军全军覆没的云军。这些都是此前,任谁都不敢相信的战绩,可偏偏就出现在云国身上。宫英纵微微低头,沉声道:“此局,是我输了……但云国如今锋芒如此之盛,天下诸国为之震惊,邻国更是为之不安。只要利用好这样的心思,使得云国四面受敌,未必不能重夺胜机!”齐默闻言,沉声道:“那宫先生如今,可有计策献于我?”宫英纵沉吟片刻,眼神一凝,沉声道:“我的手段,还需一些时日来布棋子……如今之际,我也赞同将军决断,唯有固守江州郡,借襄州、岳州地利之险要,拖住云军。”说到这里,宫英纵微微一顿,接着道:“不过,除此之外,在下还认为,将军应该派兵,驻守江陵府!”齐默闻言,下意识地一愣:“江陵府?”一边说着,齐默一边扭头看向身后舆图。江陵府,江州郡治下府城,便在宜县下游之地。“宜县水道已通,云军可顺流而下,粮草物资亦可皆水路运输。守卫江陵府,便可断绝云军自水路获得物资补给的可能……”江陵府就在宜县下游,守住了这里,云军物资补给,便不能运往岳州,威胁江城府。宫英纵沉声继续道:“如今云国,新得西南六郡之地,想来难以充分调动民力,物资军械运送困难,时间一长,难以为继,只能撤军!”齐默闻言,眼神顿时一亮。大军行进,粮草物资才是关键。就如当初的容州城之战,便是因为被伍子胥断了补给,十几万兵马也只能出城奋死一搏,落得个仓皇溃败的下场。想到这里,齐默当即不再犹豫,对身边亲兵喝道:“传令,速调两万精锐,前往江陵府驻守。”“是!”------在江阳郡、安顺郡之间的崇山峻岭之间,百余精锐士卒簇拥着身形高大的年轻官员,在山林道路之上行进。崇山峻岭,山道崎岖难行,就连一众精锐士卒,此时也气息微微粗喘。反倒是那身形高大,气质儒雅的年轻官员,身形四周有隐约可见的绿色光辉,衣襟无风而自行飘扬,仿佛有风力推动一般,让年轻官员的身形显得轻盈无比,行进山路之中,也并不如何吃力。这个时候,便听到前方领路的士卒,出声道:“诸葛大人,前方就是阳平关了!”诸葛亮望着远处伫立的雄伟关隘,身形一停,手中羽扇微微一挥,身躯隐约可见的绿色光辉逐渐消散,不由感叹道:“这广元府至阳平关的道路,崎岖难行,险处颇窄,难怪这点距离,运送物资的民夫差役,就要行十天有余!半月前,安顺郡大雨连绵,山道更是难行,延误五天,的确不是民夫们的过错!”一旁的将士,对这个待人随和,甚至为了查清民夫运送物资为何延误,能够亲自走一趟山道的年轻官员,甚是有好感。此时见诸葛亮感慨,忍不住开口插话道:“听闻当初我大云与夏国刚刚建朝之处,连日大战难分胜负,再加上这安顺郡、江阳郡两地山道难行无比,物资运送困难,这才导致夏国退去呢。”云国当初能够鼎立天南,其实原因有很多,有夏国国内不稳、云国开国太祖才能杰出等等,山地难行,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而这个时候,又听到一旁又有将士问道:“大人,这山道难行,绝非我等短时间能够改变的。依我看,只能上报京中,请稍缓前线大军物资运送了。”此言一出,当即便有人出言反驳,道:“不可!前线大军,如今攻伐夏国江州郡,连连获胜。若是因为粮草物资无法及时运送而导致撤军,那当今陛下,只怕是要下旨降罪的!”“唉,听闻咱们陛下已经下旨了,等到大军攻陷江州郡,便亲往江州郡巡游,犒赏嘉奖有功将士。如今前线将士,为了得陛下召见,个个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奋勇争功。要是因为咱们物资运送不及导致撤军,前线袍泽只怕都会恨上大人的!”一众人,都不太愿意这个很和气,很为手下着想的诸葛大人受罚,议论到这里,不由齐齐叹息一声。诸葛亮此时,却是轻笑一声,道:“其实,倒也不是全无办法!”众人闻言,齐齐看向诸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