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孙思……”“太中大夫章磊……”“右扶风陶敏……”……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朝中文武百官,此前大都觉得,自己并非是哪位皇子的心腹,日后无论是谁当上皇帝,都需要他们治理国家。可是他们万万都没有想到,本是皇家内部夺嫡之争,竟然也能够牵涉到自己这些人的身上。“岐王殿下,下官冤枉啊!”“殿下,臣未曾参与谋逆大事,冤枉啊!”“岐王,你可是因为老夫与你有过龌龊,所以这才挟私报复?”“狗日的岐王,老子要到陛下面前参你一本!”“呜呜呜,岐王殿下,臣知罪……”面对着岐王,这些官员或是不断喊冤叫屈,或是激愤到破口大骂,还有惊惧到浑身战栗不能自已的,然后便都被绣衣使们强压着带走。甚至少数有几人胆敢动武的,不过顷刻之间便被岐王身边带着的绣衣使高手残酷镇压下去。一时之间,这权贵聚集,尽是大臣勋贵们府邸的金陵城城南,响起痛哭、惨叫、哀嚎之声。岐王身骑马上,尽管哀求唾骂之声不断传入他的耳中,但是他依旧神情未变,只是漠然地看着前方,眼神坚定,丝毫不为所动。一如当初,他在西南,选择承担罪责,毅然决然地引兵屠戮将门之时……“殿下!殿下……大胆,你们放我过去,我有急事要禀报殿下!”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急切的声音,传入了岐王的耳中。岐王微微回过神来,循声望去,便见一侍女打扮,浑身凌乱狼狈,但看起来颇为眼熟的声音,正被几名绣衣使粗暴地推开,呵斥道:“退下!王驾在此,胆敢冒犯,定斩不饶!”此时的岐王,奉命捉拿朝中官员,这最是惹人恨,一众绣衣使来之前,早就被老太监四喜千叮咛万嘱咐地交代过,要悉心保护岐王的安危,此时如何敢放这不明来路的人靠近?岐王看着那侍女,越看越觉得像虞瑛瑶身边的侍女鹤音,眉头当即一皱,高声喝道:“放她近前来回话!”几名绣衣使闻言,当即一愣。而那侍女便趁着这个机会,连忙绕过绣衣使们,对着岐王急呼道:“殿下,小姐有危险,云国派人前来刺杀!”岐王闻言,心中一惊,仔细打量着来人,竟然真的是自己妹妹身边的贴身侍女鹤音。“你说什么?”岐王猛地跳下马,一把抓住鹤音,急切地问道。鹤音看着岐王,眼中一红,声音更咽地道:“殿下,云国派人前来刺杀,小姐性命垂危,被钟指挥使护着送走。但云国刺客穷追不舍,奴婢无意之间便和钟指挥使失散了,去王府求援的时候正好看到您……殿下,您快点派人去救小姐吧!”岐王闻言,双眼圆睁,惊怒道:“来人!”“臣等在!”一众绣衣使当即暴喝道。岐王看向鹤音,咬牙道:“你带路,快点!”此时的岐王,便连抄家也顾不上了,带着身边所有人马,在鹤音的指引之下快马而去。而就在此时,距离岐王所在并不远的一条隐蔽巷子中,钟子濯鬼头鬼脑地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处,旋即又缩了回去,口中催促道:“你快点啊!”巷子之中,一名打扮成普通百姓模样的粘杆处侍卫站起身来,拱手道:“大人,处理好了!”便见虞瑛瑶的尸体,此时静静地躺在地上。原本被钟子濯故意弄得满头青紫血污,此时也在这些粘杆处侍卫的遮掩处理之下,有些看不出来了。钟子濯打量了一眼,皱眉道:“还是有点看得出来啊……”虞瑛瑶的死因,只能是被剧孟一剑穿胸,重伤不治而死。绝对不能是,因为钟子濯带着她逃跑的时候,将她生生磕死的!那名粘杆处侍卫有些无奈,犹豫着道:“大人的手段,实在有些糙了……时间太过仓促,属下也只能弄成这样了。”虽然是因为这女子体质异于常人,剧翊卫使没能一剑刺死,无奈之下钟翊卫使只能这般。可是这手段,粗糙得不能入眼,实在不像是粘杆处出身的人啊。若是这位夏国十四公主落到了自己的手中,自己起码有九种方法不动神色地弄死她。九种!钟子濯眼睛动了动,无奈地道:“谁能想到,这岐王突然回来了呢。本来我还想着,等着他回来的时候,还得半个月之后的。”本来若是岐王不能回来,他还是有时间从容安排的。粘杆处、东厂麾下,都收拢有能人异士,细心伪装之下,自然是不用担心的。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岐王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暗中回了京城!为防露出马脚,他只能想办法故意甩开侍女鹤音,寻到了粘杆处的一名暗桩帮忙。想到这里,钟子濯咬了咬牙,狠心道:“算了,在我腿上砍一刀。轻点啊,做个样子就行了……”这位粘杆处侍卫闻言,眉头一动,当即身形一矮,手中匕首突然出现,随手一挥。钟子濯还没有反应过来,小腿之上便多了好大的一个口子,鲜血瞬间流出,浸湿了衣裤。“哎呦,哎呦呦,你小子行啊,说砍就砍啊!”钟子濯顿时痛呼一声,龇牙咧嘴地道:这名粘杆处侍卫讪笑一声,一边收起手中匕首,一边道:“大人之命,属下不敢不从……大人放心,虽然看着吓人,但绝对只是皮肉伤,筋骨一点都没有碰到!”钟子濯撇了撇嘴,看着旁边的小巷墙壁,轻叹一声,然后咬着牙,猛地朝墙上撞去。只听得“砰”的一声,钟子濯撞到墙壁之上,然后又顺势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将自己弄得满身尘土,浑身擦伤。做完这一切,他才嘴里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重新背起虞瑛瑶的尸体,嘴里嘀咕道:“好歹保下你妹妹的全尸,不小心摔了两下没事吧……”说到这里,钟子濯脚步忽然一停,扭头看向那名粘杆处侍卫,道:“都安排好了吗?”“请翊卫使放心,都安排妥当了!”粘杆处侍卫拍着胸脯打包票道。钟子濯这才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踉跄着脚步,快步走出小巷。此时的岐王,也在鹤音的带领之下,领着大队人马也摸到了这里。钟子濯盘算好台词,计算好时间,当即背着虞瑛瑶的尸体跑出来,然后忽然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倒了地上,将身后背着的虞瑛瑶也甩了出去。岐王远远地便看到钟子濯的身影,心中当即一惊,指着前方喝道:“快,在那边!”身边的一众绣衣使,当即快步上前。钟子濯趴在地上,听到脚步之声,然后猛地一惊,挣扎地起身,朝甩出去的虞瑛瑶而去,一副全力护住虞瑛瑶的架势。当他抬起头来,却看到一众赶来的绣衣使,以及为首的岐王的时候,脸上恰好地露出几分惊讶、几分欣喜、几分愧疚悲痛之情。钟子濯噗通一声,跪倒在虞瑛瑶身旁,对着急忙赶来的岐王,哀声道:“殿下,您回来了!臣,臣有负重托,未能保护好公主……”说到这里,钟子濯的声音,已经更咽了起来,露出懊悔至极的神情。岐王闻言,耳边顿时一轰,脑中一片空白,脚步先是一滞,然后脚步虚扶,有些踉跄着来到虞瑛瑶的身旁。便自己从小疼爱,最是喜净的妹妹,如今就这般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浑身满是沾染的泥土尘埃。胸口满是干涸的血迹,伤口最是刺眼无比。岐王喉咙一动,怔怔地看着虞瑛瑶的尸体,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一旁的钟子濯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扶住了岐王,颤声道:“殿下,都是属下的错……晋王叛乱,皇城危险,属下担心公主的安危,这才急忙赶去。但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岐王粗糙的双手死死抓住钟子濯的臂膀,咬牙道:“到底,是谁!”钟子濯只觉双臂如同被铁钳加注,差点没有痛呼出来,咬牙强忍道:“云国人,是云国的刺客!”岐王双眼通红,满是暴戾之气,怒吼道:“云国人为何能够找到小院!”自己的妹妹暗中执掌绣衣使,怎么可能便这般轻易地被云国人找上门?钟子濯看着岐王满是杀意的眼神,心中下意识地一颤,带着一丝慌张道:“殿下,当时宫中内乱,绣衣使诸多人手都入了宫,公主身边护卫空虚。而云国那边,粘杆处与东厂在金陵城中广布眼线,甚至就连绣衣使之中,都安插了不少人手!”岐王闻言,顿时想起了谨身殿中,晋王说过云国暗探势力渗透国内太甚,心中暴戾杀意更甚,怒道:“云国暗探,竟然如此猖獗!萧承,当真该死!”此前便是西南四郡之地沦丧,西南边军损失殆尽,岐王对云皇萧承,心中也并没有太过愤恨,甚至还对这位少年天子,隐约有敬佩之意。但随着自己妹妹的身死,岐王心中恨意便宛若江水汹涌,只恨不得现在就要萧承偿命。钟子濯看着岐王暴怒的神色,脸上当即流露出悔恨之色,挣扎着起身,道:“殿下,臣护卫不力,自知罪孽深重。只请殿下,能够让臣亲自带队,将绣衣使之中的云国暗探尽数清理,方才不愧对公主此前的厚遇之恩啊!”岐王看向钟子濯,见他浑身伤痕,狼狈至极的模样,又想起刚刚他奋力保护自己妹妹的身影,喉咙一动,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