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鞭挥出,尤带风雷之声。只听得一阵令人牙寒的声响传来,将领胸前皮肉绽开,顿时发出了一阵惨烈的哀嚎之声。而声音越是惨烈,多吉脸上便越是浮现出狰狞的笑意,手中马鞭挥舞地更加用力,每次落下,都有血迹溅出、皮肉飞去。本血迹已经干涸的金银首饰之上,此时被将领的鲜血减到,再次变得鲜血淋漓起来。“啪、啪、啪”的马鞭抽下之声,将领的哀嚎之声越来越低,最终再无动静。多吉又狠狠地抽动几下方才停下,看着地上躺倒的尸身,终于长舒一声,露出了一副安享畅快的神色。此时一众聚集而来的吐蕃士卒,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身,夺得战利品的喜悦荡然无存,心中忐忑地跪倒在地,疯狂地叩首求饶。许是刚刚一通发泄舒缓了心中戾气,此时的多吉缓缓地收回了马鞭,眉头一动,语带蛊惑地道:“放下手中的东西,重新拿起长刀。金川县、崇德县更为富裕。攻破这两个地方,你们将收获更多!”“我恩准你们,攻占城池之后,可以三天不封刀!夏人的金银、布帛、女人,都任由你们拿取!”多吉身后一众精锐士卒,此时当即暴喝一声,道:“追随多吉大人!”原本就有些被吓破了胆的吐蕃普通士卒,此时已然别无选择。咽了咽口水,放下马背之上搜集的战利品,附和地道:“追随多吉大人!”“追随多吉大人!”“追随多吉大人!”声音越来越大,气氛越来越狂热,彷如三县之中夏人的财富,此时都摆在了他们眼前,都任由他们取用一般……-----------云国,中庆城皇宫之中。萧承眉头一皱,批阅奏折的朱笔一停,回头看向郭解,道:“吐蕃?”身穿四品大红色朝服的郭解,当即拱手道:“象州郡原本已经确定归降,郡中田册名簿,皆已备齐,将欲敬献陛下圣前。只是这吐蕃兵马突然来袭,银恩、金川、崇德三县告急。象州郡军民呈上血书,叩请陛下出兵!”夏国这西南六郡之中,江阳、德江、河池三郡入云国手中。邵阳、安顺两郡为夏军把持,成为了抵御云国兵峰的西南防线。而唯有象州郡,因为地处偏远,夏国统治根基不稳,所以在当初兵乱、瘟疫之后,便趁着驻防边军被抽调离去,当即联合百姓,驱逐了夏国官府,宣布乡民自治。夏国岐王如今因为西南局势危急,防线不稳,自然是没有精力去管象州郡的。而因为顾忌民心名望,对付象州郡自然不能直接派兵攻打。郭解的粘杆处,便是一直在接触象州郡军民。萧承闻言,随手放下手中的朱笔,饶有兴致地道:“是早就准备好了田册名簿,还是因为无力阻挡吐蕃兵马方才这般说辞?”郭解闻言,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陛下,象州郡如今乃是乡民自治。郡中上下,并无一位威望厚重之人主持大局,所以内部必然对此事看法不同。若是照臣猜想,应该是两种想法都是有的!”有人心慕大云王化,一心想要带领乡民避免遭受兵戈之难。自然也有人想要待价而沽,用象州郡,为自己换取荣华富贵!但在吐蕃兵马来袭,局势恶化之后,在抽不出手应对的夏国,与兵锋正盛的云国之间,他们已然没有了选择的余地。“罢了,百姓总是无辜的!”萧承摇了摇头道。“传令程不识,派兵接管象州郡各地。若吐蕃有所异动,便不需客气了!”说起来这吐蕃国,国中贫瘠,毗邻云、夏两国。若非是因为地处高原,有着独特的地理优势,两国士卒难以适应,攻占、统治着实有些入不敷出的意思,它早就被云、夏任意一国灭掉了。所以对于这样的国家,萧承并没有过多在意。而郭解此时,却是忍不住开口道:“陛下,只怕吐蕃,如今是不能以常理视之了!”萧承闻言,眉头一挑,道:“什么意思?”“粘杆处密报,吐蕃近来国中大变,新王弃聂岐统一诸部族,号赞普。其修整国力,大兴农耕水利,购置铁器,聘请工匠,蠢蠢欲动。如今突然杀出高原,入侵象州郡,绝对另有所图!”郭解沉声道。萧承闻言,眼睛顿时一动。这位弃聂岐赞普,萧承此前就曾经听闻论弓仁提过。金手指赋予论弓仁的身份,便是吐蕃贵族,因为弃聂岐整顿国中旧贵族而被波及,最后仓皇出逃云国。想到这里,萧承当即沉声道:“传鸿胪寺司宾署丞论弓仁觐见!”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论弓仁等人虽是外国子民的身份,但萧承既然开口,朝中自然也不会太过怠慢。四人如今,除了无心政务,只想入稷下学宫学习的尉迟胜之外,其余三人都被安置在鸿胪寺中为官。论弓仁既是出身吐蕃,那对这位弃聂岐,自然有所了解。询问他,或许可以得知,这次吐蕃兵出象州郡,是不是因为窥觊中原之地!------------夏国,金陵城中。钟子濯露出了得意的神采,理了理身上极为显目的彩缎绣衣,挺胸收腹,手扶佩刀,昂然而立。夏国的绣衣使身为夏皇亲军,身负监视夏国的宗室勋贵、文臣武将、朝堂民间之职,一句“皇权特使,可便宜行事”,便给与了绣衣使近乎无穷的权利。论起在夏国之中的威慑力,可比刚刚创立没几年的东厂、粘杆处更让人心惊。钟子濯如今升任四品绣衣使使,虽然这四品只是绣衣使内部职称,与云国官职不同,但论起职级俸禄,秩比二千石,也只在朝中九卿这类大员之下,权势甚至还要高于宗正这类九卿官员。一年多前,钟子濯不过还是六百石的地方刺史,进步如此迅速,还得以进入绣衣使这样的实权机构,他已经是心满意足了!钟子濯身边,还有一名高阶绣衣使,此时正笑呵呵地看着他,口中恭维道:“本以为钟大人年轻轻轻,不过是得岐王殿下信重方得进入绣衣使充任高位。但没想到大人履任不过数月,便捣毁了数处东厂据点,揪出了数名勾结云国的官吏。如此能力,实在是让我心服口服啊!”当初剧孟利用布局,既让夏皇和岐王之前起了嫌隙,还顺便测试了一下钟子濯。显然,钟子濯通过了考验,纵然心中忐忑,却已经咬着牙选择了相信粘杆处。事后既是因为剧孟的愧疚,也是因为钟子濯证明了自己是一枚可用的棋子。之后的他,在粘杆处、东厂的暗中相助之下,屡立功劳,已然成为了绣衣使之中年轻一辈名头最响,前途最亮的一人。此时的这位高阶绣衣使,再次俯身一礼,面露惭愧道:“此前心中轻视钟大人,实在是我眼界狭窄,在此向钟大人赔罪了!”钟子濯很会做人,自然不会当真受了这礼。便见他口中诶呦了几声,连忙上前扶住这位绣衣使,道:“常大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到底年轻,资历浅薄,大人有所怀疑才是常理。执着者要赔罪,才是折煞我了呢!”这位姓常的高阶绣衣使被扶住,不好行礼,但口中亦是说着好听的话,对着钟子濯似有讨好之意。钟子濯脸上笑容不该,连连客套了几句。二人一边闲聊,一边来到了一处院落之中,方才止住了话题,不再议论下去。“钟老弟,小姐召见,你便先进去吧,为兄在这里等着你!”姓常的绣衣使眼热地看了一眼前方的院子,神色之中隐含艳羡之色。钟子濯闻言,微微点头,看向前方的院子,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刚刚姓常的那些赔罪的话,不过是有意恭维讨好罢了。而之所以姓常的对自己态度这般谦卑的真正原因,便是这位暗中执掌绣衣使的“小姐”,突然下令召见最近颇有功劳的自己。绣衣使暗中有传闻,若是能够得到这位“小姐”的召见,便是即将平步青云,获得晋升的信号。粘杆处那边,最近这般用力推他上位,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见到这位“小姐”,查清楚她的真实身份而已。第二章钟子濯走入眼前这座并不起眼的院落之中,刚至大堂之前,一侍女打扮的秀丽女子便走了出来,看着钟子濯道:“小姐正在理事,你且在此等候片刻!”站在门口,钟子濯很清楚地便能够听到,屋内有人说话的声音。钟子濯自从入了粘杆处之后,经了不少磨砺,性子很是谨慎。虽还不知道这位“小姐”的真实身份,但既然是暗中掌握绣衣使的存在,他自然不敢放肆。此时便是连从这里走出的侍女,他也是不敢怠慢,当即俯身抱拳,行礼道:“下官遵命!”侍女点了点头,再次转身回了大堂之中。站在门口,钟子濯表面安分守己不动声色,但实际上却是已经暗中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屋内传出来的动静。此时的大堂之中,虞瑛瑶正坐在主位之上,手中翻看着手下递来的密报。一位绣衣使单膝跪倒在地,恭敬地禀报道:“吐蕃朗氏首领多吉,已经为属下等说动,于半月前出兵了。”虞瑛瑶闻言,放下手中的密报,眼光流转之间,尽显冷意,沉声道;“吐蕃新主弃聂岐雄才大略,欲在吐蕃推行王朝之制,加强王权,一直在全力打压国内贵族,甚至已经有不少部族贵族都遭到了清洗。这朗氏虽然此前幸免于难,但也是被弃聂岐寻到了错处把柄,以此为借口犯难,丢了不少封地。”“象州郡虽然不算富庶,但对于吐蕃亦是一块大肥肉。如今象州郡境内,并无大军镇守,以朗氏首领贪碌无知、短视粗鄙的性子,如何会不心动?”吐蕃忽然出兵象州郡,的确有些不太寻常。而这背后,便是虞瑛瑶驱使绣衣使,暗中鼓动!手下那名绣衣使沉吟片刻,当即继续道:“小姐,我绣衣使在吐蕃之中亦有安插人手暗探,知道这朗氏首领多吉,的确短视粗鄙。原本朗氏领地,在吐蕃境内,已经算是富庶之地。但这位多吉本性暴戾,成为司本不足五年,期间通过横征暴敛维持起了一支千余人的精锐吐蕃兵马,时常兴兵征伐周边部族,搞得领地之内民生凋敝,势力大减。”“此举,只怕是要逼得象州郡归顺云国的。而这朗氏首领若是对上云国大军,只怕就是土鸡瓦狗一般的存在啊!”这位绣衣使的劝谏,也确是实际情况。多吉秉性暴戾乖张,自继任朗氏首领之后,便组建了一支千余人的精锐士卒。靠着对领地之内的横征暴敛,将他手下的精锐都装备了全幅甲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