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点了点头,信步走到郅都身边,随手对着他搬来的账簿拍了拍,沉吟片刻,语气有些缓和,道:“好了,本官只是例行调查而已。若是有误,致使赵司库受了委屈,本官之后也会亲自向你负荆请罪的!”赵雪松闻言,抿了抿嘴,做出一副动容的模样,抹了抹眼角,带着哭腔道:“不至于此,不止于此啊!御史大人,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海瑞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道:“走!”一声令下,一众随行高手,当即带着账册,簇拥着海瑞离去。目送着海瑞的身影远去,在场的所有府库官吏,却是忽然对视一眼,长松一口气的同时,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丝笑意。司库赵雪松揉了揉眼角挤出的泪花,微微抬头,扭头看了一眼遍地尽是溢出的白米,各类东西翻倒,一片狼藉的府库,嘴角一弯,得意地看着众多手下,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收拾!”众府库官吏面带笑意,轻松地应道:“是!”海瑞走出府库之后,脚步微微一顿,声音冷冽,哼道:“一群硕鼠虫豸!”一旁的郅都闻言,却是拿出三本的账册,递给海瑞,道:“大人,这些府库官员,果然有问题!”海瑞闻言,接过账册,随手地翻开,有些惊奇地道:“这点时间,你便已经看了账册?发现了什么!”郅都微微摇头,道:“账册的确有问题,但并非是账册之中数目的不对。”海瑞看向郅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郅都随手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日期,道:“大人,这本账册,记载的是三月十三日,到三月二十八日的府库进出记录。”说罢,他又翻开另外一本,继续道:“而这一本,则是记载着二月一日到三月三日,府库进出的账本。而另外一本,是本月的。”海瑞闻言,沉声道;“有什么问题吗?”郅都指了指上面的字迹,道:“大人不记得了?三月月中的时候,建昌府这边连下了数日大雨。北境气候,本就潮湿,书册时常受潮。就算常宁县府库干燥,保存尚算完好,但和二月份的墨迹相比,也不应该一点差别都没有啊!”书写记载,皆用笔墨。若遇到潮湿天气,墨迹还会返潮,便是保存完好,也会略微有所差异。海瑞闻言,连忙举起账册,细细观望一番。果真就如郅都所言,这几本不同日期的账册,笔迹细节之处,竟无一点差异,根本不想不同时期的记载。海瑞当即一合手中账册,满意地点头道:“不错,这账本绝对是之后补上的!呵呵,多做多错啊,总算有证据到手了!”海瑞顿了顿,继续道:“继续查下去,只待日后拿出,要这些硕鼠再不可躲藏!”“是!”第一百一十五章 肃杀中庆城,户曹尚书刘宇府中。看着眼前到来的男子,刘宇微微一愣,犹豫一会儿,忍不住问道:“项管家,公子还是不得空前来?”这被刘宇称呼为项管家的男子,是个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听到刘宇的询问,项管家摇了摇头,道:“刘大人,如今局势,总要小心些。以公子的身份,若是前来与你见面,落到有心人眼中,凭白添上几分风险……”听到项管家所言,刘宇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道:“对对对,如今我身为户曹尚书,是该谨慎小心些!若是因为我而使得事情败露,那可是罪该万死了!”此时说话之时,哪怕只是面对一个管家,刘宇的姿态却显得谦卑异常。项管家微微点头,道:“公子托我给你传个话,建昌府监察御史海瑞,到底该如何处置?刘大人这边,可曾布置妥当?若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御史,致使败露,那可枉费了公子那般的力气啊!”刘宇闻言,连忙信誓旦旦地道:“请管家回去禀告公子,一切事情,都已经布置妥当。现在北境那边一切顺利,海瑞即将焦头烂额,必然无心顾忌粮草的事情了!”项管家闻言,却是微微皱眉,再次关切地问道:“非是不信刘大人,只是这御史海瑞刚强肃直,执拗偏傲的性子,京中官场之中隐有流传,公子亦是听闻过。再加上如今他是当今陛下钦点的御史,身边有法家高手护卫,刘大人你能够用各种手段,阻拦其开始调查?”听闻项管家的疑问,刘宇嘴角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一抚胡须,正声道:“海瑞如今身为御史,有皇命加持,自然不可直面其锋芒。但官场之上厮混,需以圆滑。刚锐过了,便容易折断……”说到这里,刘宇顿了顿,便将自己所做的谋划,其中深意,对着项管家一一道来。项管家听着刘宇将自己的谋划一一道来,眼中喜色一闪,连连点头,露出满意之色,赞许道:“好,难怪公子时常说起,有刘大人相助,可高枕无忧!”刘宇微微低头,态度谦卑地道:“项管家谬赞了,若无恩主相助,岂有我刘宇今日?这番恩情,如何报答公子,亦是不为过!”项管家闻言,眼神极为深邃地看了刘宇一眼,笑容很是有意思。----------建昌府,常宁县中。海瑞的居所之外,一道身影站在那边徘徊观望了许久,形迹看上去,颇为可疑。就在那人迟疑片刻之后,天上云彩被风吹动,忽然遮住了天上的明月。此时的夜色,顿时昏暗起来。看着前方守卫不算森严的院落,那人心中终究是忍耐不住,猛地一咬牙,运起轻功,身形腾挪而起,直朝那边摸去。可刚等他借着夜色攀上墙头,想要跃进院落之中的时候,便忽然感到颈脖处一凉。此时,云彩移开,月亮重新洒下光辉,夜色顿时亮堂起来。那人用余光看去,便见一身穿差役服饰,身形不高,却有些壮硕的汉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正举起手掌,猛地朝他脖间处拍打而来。掌力掀起凛冽劲风,看似只是简单地拍下一掌。但无形的内力早已自掌间四散而出,封住了那人的诸多退路。磅礴掌力,如同山峰压下,令那人生出无法抗拒之心。那人心中预警,却又无力反抗,悔恨不甘之心,顿时充斥心间。而就在其闭目等死之际,一柄铁尺,却是忽然探出,径直拦下了那壮硕汉子的凛冽厚重的掌力。手持铁尺的身影,亦是突然出现,飘飘然伸出铁尺,使得那原本避无可避的一掌,再也无法落下。“张珊师弟,你这招招不留余地的,何必如此呢?”说话之人,口气之中略带无奈。名叫张珊的壮硕汉子,看着自己的一掌被拦下,顿时眉头一皱,撤掌收回,看着拦下自己的师兄,话语强硬道:“罗非师兄,法不容情!既是刺客,杀死勿论!”法家弟子罗非,听着自家师弟强硬的话语,以及脸上尽显的凛冽杀意,眉头亦是皱起,道:“师弟,天下诸国律法皆有定断,断罪,必取输服供词。你连他的身份都未曾审问确认,只凭先入为主的观念,便要处其罪行,实在不合我法家理念!”所为断罪必取输服供词,便是说判定罪责,要拿到认罪的供词。也就是古装剧里,经常说到的那句“签字画押”。这名叫做张珊的弟子,其实便是当初刺客来袭之时,狠下杀手的那名法家弟子。那夜前来刺杀海瑞的刺客们,有超过一半的人,是死在了张珊手中。出手之际,毫不留情,动辄就是杀招。法家弟子因为在家学派主张,时常被人指责手段酷厉。但像张珊这般学习法律,致使秉性颇为凶厉,还是颇为少见的。罗非身为法家大师兄,前来云国稷下学宫的这些法家弟子之中为首,对于张珊的举动,罗非显然不得不出面劝阻一番。毕竟法家弟子,若是入仕,必然进入天下诸国司法衙门。若是张珊以后手段依旧这般酷厉,不问是非缘由,最终一定会酿成大错,无法回头。听到自家师兄的话,张珊沉吟片刻,当即低头看向蹲着的那人,眼神一厉,喝道:“你是刺客吗?”此时月色明朗,“刺客”的样貌,这才被看清楚了。此人相貌稚嫩,嘴角边还留着一圈青色短胡须,看上去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子。盯着张珊锐利的眼神,这名小子神色极为慌张,忙不迭为自己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不是刺客!我是前来告状的,我是前来找御史大人告状的啊……”张珊听到这小子的叫屈之声,冷笑一声,厉声喝道:“还敢狡辩!告状之人,自可前去县衙受理。就算有隐情,也可白日前来告状啊。趁着夜色前来这里,除了刺客还有谁?”小子闻言,身形猛地一扭,急声道:“我真是前来告状的……我、我、我带着状纸呢!”听到这小子的话,罗非当即出声道:“师弟,不管是不是刺客,你得让他说下去!”张珊闻言,抿了抿嘴,当即一把拽着这小子的衣领,拎着他自墙头之上飞下去,然后一把扔在地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