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多证据,摆在大师眼前,大师却是一叶障目,认定是陛下陷害感业寺。却不曾睁眼看看,这如今的佛门,可还是当年的佛门了?”惠启皱眉道:“老衲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他入京之中,只看到市井之间,不断有人败坏佛门清誉。萧承更是以论法大会,以佛门大法师之位,离间佛门僧众。设立度牒制度,有限制佛门之意。如此种种,是让他先入为主,对萧承有了不好的看法。又有佛门弟子在他面前故意隐瞒,自然越发肯定萧承对佛门的恶意了。“既然如此,那大师不妨回去调查调查,为何在夏、黎两国进犯之前,便召集各地的佛门护寺僧兵,齐聚感业寺?为何感业寺之中最后的精锐弟子,会在陛下班师回朝之际,出现在中庆城中!”南霁云沉声道。惠启闻言,不由辩解道:“召集护寺僧兵,那是感业寺为了云国社稷,这才……”说到一半,他突然一顿。有些事情,惠启此前未曾细想。但若是真如南霁云所言,确实颇有疑点。便是为了维持云国社稷,这才召集护寺僧兵,那为何会在京中收到消息之前,便提前有了动作?更不要说,那些在萧承回朝之时,潜入京中的佛门弟子了!惠启越想,脸色便越是有些难看。“大师,刚刚那些话,乃是陛下嘱咐,让我带给您的!若是真想查清真想,还请大师,莫要先入为主,一叶障目!”南霁云道。惠启神色变化不停,终于脸色一沉,对着南霁云合十一礼,转身大步离去。第三十二章 科举开始等到惠启和尚回到中庆城中善世院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众脸上神情焦灼,带着紧张担忧之色的和尚们。众僧看到惠启终于回来,除却只穿着一身单衣,再无异样,这才稍稍放心下来。众人围了上来,纷纷一施佛礼,争相道:“惠启大师总算回来了!”“方丈,此时中庆城不比别处,您不该如此胡乱离开的!”智通和尚神色紧张,沉声道:“方丈身份今非昔比,今后若是去别处,务必要我等护持才是!”惠启环顾周边围住自己,面带担忧之色的僧众,心思有些沉重,随口道:“是老衲思虑不周了,只是半夜无心睡眠,这才……这才,独自出去转转。”惠启一辈子固守清规戒律,可以看出不甚擅长撒谎,为自己找借口之时,神色颇为有异。但一众僧人见其安全归来,又看惠启和尚不愿明说,也便没有深究下去的意思。一名大寺方丈站了出来,打着圆场道:“明日便是论法大会,大师此时突然不见了踪迹,我等还以为是……嘘,总之虚惊一场,无事就好,无事就好!”“是啊,大师没事就好。”惠启和尚又多次俯身行礼,请众人回去,早日安寝,一众和尚这才散去。唯有智通和尚,见惠启神色有异,方才一直留到了最后。惠启看向智通,问道:“老衲不过出门转转,怎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智通和尚闻言,双手合十一礼,道:“巡夜执勤的师弟见您禅房之中灯火未灭,想着劝您早日休息,这才发现您不在房中。”惠启微微点头,道:“你且随我来!”说罢,惠启抬腿便朝自己房间走去。智通见其神色不太寻常,便知这是有事要问询自己,连忙跟了上去。进入禅房之中,惠启紧紧盯着智通,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智通,你告诉我,感业寺之变前后,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们到底,有没有瞒着我什么?”智通闻言,神色顿时一变,眼神有些闪烁,道:“方丈,可是您从何处听来什么谣言?感业寺事变,个中缘由,不是都已经……”惠启和尚神色肃穆,双手合十,长宣一声佛号,打断道:“阿弥陀佛。你我皆是出家之人,不得妄言。刚刚我在众僧面前,已经犯了口戒,日后自有果报。智通,你也要学我吗?”智通闻言,原本想要辩解之言,顿时被堵在喉咙处,讷讷着不知该如何回话。其实有些时候,说话必不说话有用。见智通突然之间露出如此神色,惠启心中便已然明了了七八分,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感业寺之变,果真如南霁云所言,乃是佛门意图叛乱,这才致使当今皇帝下手围剿。难怪他在中庆城奔走这么久,却还是无功而返。这本就是千真万确之事,怎么可能让他找到翻案的线索?惠启嘴唇颤抖,身形微微有些晃动,最后面带悲意地闭上双眼,喃喃道:“一叶障目,一叶障目啊!老衲自认修行数十载,却还是难逃三毒之害,犯了痴念,致使心性迷暗,难看清其中真相啊!”智通见惠启这幅模样,顿时一慌,连忙上前扶住惠启,解释道:“方丈,我佛门在云国威望到了如此地步,不免为云国历代君王忌惮打压……动了如此念头,也实属无奈啊!”惠启和尚浑身颤抖,却强撑着一把甩开扶着自己的智通,面露失望之色,咬牙道:“贪嗔痴,此三毒之念,残害身心,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为恶之根源。我佛门弟子最重修心修行,结果修到最后,弟子们竟然都成了三毒俱全之辈!既然如此,还修个什么佛!”惠启和尚,便是佛门之中少有的心思纯净之人。此时自然是对如今的佛门举动,产生了失望之情绪,甚至动了就此离去,自从不再过问佛门之事的念头。智通见惠启一把将自己推开,心中更是着急,连忙道:“方丈,当初之事,皆是大法师示意。我等佛门弟子,除了遵从,还能如何?”现在的佛门,在萧承的一众手段之下,隐隐有分裂之像。不少的大寺方丈,皆对佛门领袖之位,产生了窥觊之心。但当初的佛门,和如今局势又有所不同。彼时大法师慧开的修为声望,佛门之中皆无人能够制衡,是公认的领袖。感业寺势力,更是威压国内一众大寺。佛门上下,尽皆俯首听命。纵使有如惠启这般一心清修的高僧,不愿参与建立这什么地上佛国之事,却也无法阻止慧开众人。所以智通此时说的话,也确实是原因之一,倒也不全是什么推脱之词。见惠启没有回话,智通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颤声道:“方丈,事到如今,为了数百年来历代高僧法师积攒下来的清誉威望,我等便是清楚背后缘由,也只能派人前来调查。而且慧开法师,的的确确不是死在感业寺僧众手上。查出法师死因,便关系到我佛门能否挺过这一劫!”此时的佛门,连赌两场,都一败涂地。到了如此境地,没人觉得,就此低头服软,便能够让萧承放过自己。查出慧开并非死于感业寺僧众之手,虽不能改变什么局势,但就和此前惠启,打算死在萧承手下高手的想法是一样的。借着朝野、民间的流言,迫使当今皇帝对佛门下手之时,能够稍稍有所收敛,以此获得一线生机。惠启闻言,不由得想起此前动了求死之意的自己,不由得长叹一声。再怎么样,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佛门就此覆灭。“起来吧!”惠启右手一挥,劲力倾泻而出,直接便将智通和尚托起。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当今皇帝陛下,与此前历代云国君王不同,借着御驾亲征之事,在朝野的威望极高。大义在身,又兼心机智谋出众,手段凌厉,绝不能与其为敌。”智通闻言,不由得一愣,道:“可感业寺犯下如此之罪,皇帝还能够容得下我佛门?”“能!”惠启斩钉截铁道。惠启看得很清楚,若是当今皇帝真的容不下自己佛门,那今夜南霁云绝不可能现身相见,更不可能和他说上那么多。而且,佛门在云国六百年的根基啊,平衡云国诸族群之间的矛盾,全靠佛门信仰。若是彻底清除佛门信仰,那日后国中矛盾,又该如何缓和?智通看着眼前的惠启和尚,犹豫一阵之后,终于一咬牙,躬身行礼道:“请方丈,救我佛门弟子,使我佛家传承,得以延续!”“好!”惠启坚定道。---------一处占地极广,却也颇为简陋的营帐,不知何时被修建了起来。数千云国禁军,被调集而来看守此地。营帐之前,气氛微微有些凝重。无数着各式打扮的人,站立在此,神态都是紧张之中带着一丝兴奋,紧紧地看向紧闭的营帐大门之上,等候着大门打开的时候。“开始了吗?”有人垫着脚,使劲张望着前方。“差不多了吧!”前面立时有人接话道。“今日人怎么这般多?往日都不曾发现,这云国士子竟有这般多!”有人发问,便有人顺口回答:“今日这一场,考的是科举资格,不限资格,自然谁都来凑热闹。”此时聚集于此的人,只看一身打扮,除却这些士子,还有江湖中人、布衣百姓、商贾之人。科举制度初创,又是第一次举办,还有些简陋,初试资格近乎没有。封建社会,当官便是出人头地,跃升社会阶级的路子。这么一条当官的路子摆在眼前,谁不心动?但凡认识几个字的,这个时候都报了名,人自然多了。而且此时聚集在这里的人,也不全是科举的。毕竟乐子人哪里都有,不少人还真就是来这儿看热闹的。这个时候,突然就听到最前方的人群,宛若沸腾的开水一般涌动。就听到有人大声喊道:“唉唉,开了,开了!”霎时之间,人群顿时喧哗起来,正要朝营门之处挤去。大开的营门之中,一队禁军忽然涌出。身穿官服的尚书台左丞张昭,在禁军护持之下,面色肃穆地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