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穿过几个街口,一队禁军将这些方丈们送到善世院,微微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去。一众和尚看到眼前的善世院,方才稍稍醒转过来,相互之间对视一眼。但这些方丈,别管心中是如何心思百转,但一个个的此时就是闭着嘴不开口,站在原地,似是等着哪位先有反应。可还不等他们下定决心,善世院中,智通领着数名弟子走出,对着几人缓缓一拜,沉声道:“塔宁寺弟子智通,拜见诸位师叔、师兄!”几名方丈心头一跳,连忙双手合十回礼,口宣佛号。智通此时看着神色微微有异的各寺方丈们,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开口道:“诸位师叔、师兄,我寺惠启方丈,今日刚至京城,欲请诸位前往一叙!”其中两三名方丈闻言,当即低头行礼道:“请回禀惠启师兄,我等这便前去!”智通此时,心中不妙之感越发严重。这些各寺方丈之中,还有几人在对视一眼之后,颇有默契地低下了头,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反应。此时尚且没有开口的和尚,尽管没有明确拒绝惠启之约,但既然此时没有开口应下。其实也已然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只是这些和尚,是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所以在等着别人先行开口呢!终于,其中一名相貌最为年轻的和尚没有耐得住,上前一步对着智通一行佛礼,直言道:“惠启师叔相邀,本不该推辞。但今日为陛下讲经,实在精疲力竭,只得之后再行拜访之事!”说罢,这名和尚绕开神色有些难看的智通,径直朝善世院中而去。这率先说话的,是香积寺的智迷方丈。在一众方丈之中,年纪辈分都是最小。年轻人,总是比其他人心思要更大些,也更耐不住性子些。眼看着智迷方丈率先离去,犹豫片刻,便又有两三位大和尚站出身来,对着智通微微一礼,随后绕过他径直离去。此时当着智通之面离去的这些人,此举所代表的含义,自然不言而喻。这是想要出面,争一争那大法师之位!智通心中一转,脸色陡然变得铁青,死死咬牙忍住,这才没让自己失态。留下的几名大寺方丈见状,当即快步来到智通面前,沉声道:“速速带我等去寻惠启大师!”智通看着这几名方丈神色严肃,语气急切,心头猛地一沉,隐约猜出了这是进宫面见当今那位陛下之后,出了什么变故。智通顾不得再想其他,连忙道:“诸位,请随我来!”-----------宣政殿中,萧承一身玄色冕服,头顶十二瑬冕冠,垂旒遮面,让人看不清神色。诸臣列队躬身,只觉龙椅之上坐着的这位,威势愈发凝重迫人,使人心生畏惧,不敢有违逆之意。客曹尚书走出队列,对着萧承俯身一拜,道:“启禀陛下,我国与夏国停战之事,经数日谈判,终成共识。夏国赔偿我云国民众损失、大军开拔之资,其中黄金十万两,现银一百二十万两,铜钱折算十万两,另有丝绸、珍宝折算五万两。共计折算白银,二百三十五万两。”萧承定下的底线,是二百万两白银,相当于云国三、四分之一的岁入。便是夏国,估摸着也是每年税收的一成多。结果客曹的那些官吏,倒是争气,多弄了三十五万两。只看这赔偿的方式,黄金、白银、铜钱、丝绸都拿出来抵债,就算没有将夏国现有的国库掏空,估计也差不太多了。不得不说,因为西南诸州郡局势如此,已有翻天之态,夏国朝堂也是真的急了,要不然这和谈之事,起码还能再磨上十天半个月的。萧承点了点头,赞许道:“不错!”客曹尚书连忙道:“此番全赖陛下,臣等不敢居功!”要不是萧承此前坚持让客曹和谈之时多要些,怎么也要不到这么多。“使团昨日已然启程回国,夏国三皇子晋王殿下,不日亲领使团前来,便可正式签订合约,罢战修好。”萧承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先派使团求和商谈条件,两边达成协议之后,再来正主,正式签订合约。这般繁琐做样子的流程走下来,夏国朝堂那边还不知道得为西南局势多操多少心呢。“你客曹全权处置吧,若是朕没猜错,这夏国的晋王,要不了多久就到了!”萧承随口道。“遵旨!”夏国之事交代完毕,萧承又开口,道:“考成之法,已然开始实施,尚书台令马敏文亲自督办、尚书台右丞张纮,并吏曹尚书,继续负责主管此事。此为试行,不需担心错漏之处!”曲诚、张纮,还有吏部尚书齐齐上前,躬身一礼,道:“谨遵陛下谕旨!”萧承神色从容,继续开口道:“还有科举之事,事关为国选材,乃是当今最为紧要之事。朕欲在尚书台之下,增设礼曹一衙,负责主管吉、嘉、军、宾、凶五礼,并管理全国官学、书院事务、科举考试、举荐官吏诸事。奉常麾下太常寺一应属官,尽数充入礼部!”此时六曹之中,可还没有礼部这个部门。若非要说的话,礼部此时的职责,祭祀选官这一部分在吏曹之上,礼仪礼节方面,则由九卿之一的奉常主管。还有礼部原本的藩属、外国来往事务之责,萧承还是交由在客曹手中,并没有选择合并。此时朝中的官员,早就被萧承的一番手段,整治地不敢多话。便是此时直接被剥夺全部职权的九卿之一的奉常,纵使心中再多牢骚,也不敢出列做声。马敏文沉默片刻,道:“增设礼曹,还需尚书,陛下可有中意人选?”“此次科举的条子,便是张昭拟定的礼曹尚书一职,便由其充任!”萧承沉声道。张昭闻言,当即出列跪倒在地,沉声道:“臣,谢陛下恩典!”说到这里,萧承却是又突然想起一事,看向尚书台令丞曲诚,道:“曲卿,感业寺改建一事,如今如何了?”曲诚心中一跳,连忙出列,躬身道:“启禀陛下,如今工匠已经调上感业寺,开始改建。依照进度,还需四个月的工程,方能尽数改建完毕”萧承眉头一皱,沉声道:“速度太慢了!”曲诚当即诚惶诚恐地跪下,赔罪道:“臣调度不力,请陛下恕罪!”萧承沉吟片刻,道:“此事,倒也怪不得你!民曹如今事务太过繁杂,无法调用其下工匠。少府又独立于尚书台之外,实在于朝政运转不利!”殿中百官,听到萧承这般说,又是眉头一跳。这不用说,这是当今陛下,又要撤并那个衙门了!果不其然,萧承顿了顿,接着道:“朕欲在尚书台之下,设工曹衙门,将民曹、少府之中专司营造的官吏、工匠,尽数合并其中。此后工曹衙门,掌管全国之土木、水利工程、兵器甲胄、矿冶、纺织等官办之业,无不综理!”既然都已经立了礼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工部也弄出来。此后设立类似于六部的制度,也能少上不少阻碍。马敏文眼睛一动,接着道:“那工曹尚书一职,陛下可有中意人选?”萧承摇了摇头,沉声道:“此事,便由如今少府令担任吧!”他手头之上的文臣,一共就这么几个,哪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如今的少府令,算是曲诚的人,此前办事还算得力,便继续由他充任。现任少府令闻言,喜形于色,强忍兴奋之色,出列跪倒,高声道:“臣沈茂,谢陛下隆恩!”一众百官,皆用艳羡的目光看向这名叫沈茂的幸运儿。从掌管全国山海池泽之税、百工技巧的少府令调任工曹尚书,从职责上看,那是降职了。但百官都清楚,这当今陛下看不上旧有朝政体系,欲要用尚书台替代朝廷运转。从注定变为虚职的少府令,调任实权工曹尚书,那是撞大运了!萧承看着新任工曹尚书沈茂,沉声道:“稷下学宫之事,由你专司营造,不可有任何耽搁!”沈茂当即就要谢恩,却又突然一愣,不由道:“稷下学宫?”其余百官,亦是心中一动。萧承环顾殿中百官,沉声道:“此前朕已颁布招贤令,但思来想去,还是不够。这天下之间学子无数,皆从百家,各持主张,欲证明自家所学。朕便决定,给这诸子百家一个展示自家学说的地方。”萧承顿了顿,接着道:“是以,朕于感业寺旧址之上,设立稷下学宫。天下士子,皆可前来,无论其学术派别、思想观点,不论其国别、年龄、资历如何,都可以自由发表见解,相互辩论,以促各自学术进步。除此之外,各家学派,可自由于学宫之中招生教学。各国学子,亦可于学宫之中寻师求学。所需一应物资财货,皆由皇室供养!”此前拿钱供养感业寺,除了得两句“阿弥陀佛”,屁用没有。拿来供应稷下学宫,却还能得些人才。百官之中,已有不少人眉头皱了起来。这当今陛下,又是科举取士,又是设立稷下学宫的。那今后朝堂用人,岂不是由不得他们举荐了?若是这般,那各家子弟,日后又该如何入仕?难道要让各家子弟,去和那些穷酸农家子,一起去什么学宫求学,还去考什么科举?荒唐!太过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