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稷下学宫一旁的金圣源,便是听到桑磐这句话,却也是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萧承闻言,也是这才反应过来。诸子百家的经典,都能够演化武学了,比武可不就是在辩经嘛!这样的武侠世界,斗嘴斗到最后打起来,一点都不奇怪好吧。这个时候,桑磐瞥了一旁的金圣源一眼,忍不住再次开口道:“杂家当初之所以弄得如此地步,也是大半是其自身的原因。”原本还冷着脸的金圣源,听到桑磐的话,眼神微微闪烁。“当初亦有学派,上门和杂家辩论。儒家前来,谈及‘礼’,他便以法家‘缘法而治’言论相辩。法家前来,他又以道家‘无为’之论相对。以百家之矛,攻百家之盾。只抓一点强行诡辩,从不回应杂家核心要义。”桑磐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杂家创办以来,又用各种手段,引诱诸子百家的弟子门人加入。再打着‘博采众家之说’的名义,从这些人口中取得各家典籍、武学。妄图汇聚各家精华,创出一门以一家之论,驾驭百家之言的学说。如此言行,这才让诸子百家不堪忍受,齐心剿灭。”萧承闻言,不由得扭头看向金圣源。金圣源轻咳几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还是没有出言反驳。哎呀,这就有些过分了!拉人入伙儿骗各家典籍、武学,然后说这就是自己的东西。别家来理论,顾左右而言他,还拿自别家学来的东西反驳,以此证明自家的厉害。嗯……这你妈不就是偷国行为嘛,也太遭人恨了吧!金圣源到底没有自家师门长辈那么厚脸皮,再没了刚刚那副冷脸,涨红着脸低下了头。萧承沉吟片刻,却是突然扭头看向金圣源,开口道:“可知你杂家,为何落败了?”金圣源闻言,脸上红得更厉害了。萧承见此,不由得摇了摇头,道:“朕这边,倒是有个看法,或许和别人看法有所不同,可以说来给你们听听。”在场几人,听闻此言,皆是一愣,不由得齐齐看向萧承。萧承见状,沉声道:“阴阳家乃道家分支,脱离道家之后逐渐壮大,方才有如今天下显学的势头。墨、法两家创始人,当初亦是投身儒家门下学习。这几家得以发展壮大,也不曾和原本的学派生出这么大的龌龊,怎么你杂家就偏偏受了各家针对?”金圣源愣住片刻,试探性地回道:“或许是因为,我杂家手段过于……不堪了些?”萧承嘴角一抽,道:“不可否认,是有这部分原因了……但朕倒是觉得,这并非主要!墨家创立,吸纳儒家精要的同时,便确定‘兼爱非攻’的主张,使自己与儒家分隔开来。法家那边,亦是如此,确立‘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的理念。”萧承顿了顿,再次开口道:“你杂家之所以败落,便是因为你等只知一个‘博采众家所长’。百家要义之间的冲突,却不曾想办法调和融汇,去芜存菁。最后博而不精,自然便只知套用他家之理念。如此一来,你杂家是以这家之论,胜了那家之言。百家心中不服,又觉得你等杂家言行可耻,自然起了动手的念头。”硬实力不够,就知道拿人家的东西。手段恶心还爱跳,能动手自然不会惯着你?听到萧承所言,金圣源愣住,陷入了沉思之中。桑磐闻言,亦是一愣。天下之中,皆知杂家如此下场,只觉其实咎由自取。但从未有人像萧承这般,从杂家主张有所缺陷这个角度出发。这番言论,竟然让桑磐,有恍然大悟之感。他沉思片刻,忍不住叹服道:“皇帝陛下另辟蹊径,所说言论,自有一番道理在其中!若是昔日杂家之中,有陛下如此清醒之人,说不定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萧承面露惋惜之色,亦是随之一叹,道:“杂家当初主张‘兼儒墨,合名法’,欲要集百家所长,如此言论立意,不可谓不高深。只可惜啊,成也由此,败也由此!杂家之众,竟然没能跳出其牢笼,固步自封,致使杂家昌盛之后,有了倾覆之劫!”金圣源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嘴唇颤抖,额间甚至开始冒汗。他此前只以为,杂家衰败如此,只是因为百家针对。可今日从萧承之言,这才发觉自家核心主张,竟是有这么大的缺陷。如此致命之处,便是他在云国的支持之下重新使杂家昌盛,最终也会在不知那代传人的手中,彻底衰败,至此销声匿迹,不复世间。金圣源心中烦乱复杂,想要想出一个办法,能够为杂家补上这个致命之处。可他到底不是天资惊世骇俗的天才,对杂家的典籍经义,还没有他师弟铁圣文精通。让他想出理念,来弥补杂家主张之上的致命缺陷,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他沉默许久,除了心中更为杂乱,再无头绪。心慌意乱之下,他终究是没忍住冲动,连忙起身拜倒在地,俯首道:“陛下天纵英才,一眼看出我杂家致命之处。是以还请陛下开恩,为我杂家指点出路吧!”萧承看着俯倒在地的金圣源,摇了摇头,道:“朕不过是一外人,旁观者清,不过从一个角度看待你杂家兴衰之势罢了。你杂家历代先贤都没能解决的东西,朕又如何能够想到?”金圣源抬起头来,忍不住微微一叹。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这种涉及一家立足根本的核心要义上的漏洞,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想出解决之道的?不过萧承这个时候,却是话锋一转,再次开口道:“杂家昔日那般昌盛,却也因固步自封,顿足不前而致使衰败。就可见这天底下的很多知识,都不能使人受用百代千代。各家学派,便应当不断进取,自他家学问之中吸取精华,融入自家之中,以此进步,这样才足以使自家学问延续千代万代!”在场三人,听闻萧承所言,皆是陷入沉思之中。跪着的金圣源,却是猛地一亮。当今陛下这番,不正是符合了杂家主张吗?杂家核心主张有所漏洞,金圣源因为自身资质禀赋所限,不能补全。但天下人的智慧,是无穷的。自己无法解决,便要从他人智慧之中吸取,获取进步。总有一天,他杂家能够真正完善自家所学。原来,弥补杂家缺陷的方法,就在杂家的核心要义之中。如此想来,当初的杂家开创祖师,并非未是曾想到这个致命之处,而是希望后世门人弟子,能够吸取历代百家智慧,从而想出解决方法。只可惜,杂家历代门人,似是没有察觉……桑磐闻言,亦是双眼一亮。他忍不住面露兴奋之色,开口道:“数百年前百家争鸣的大争之世,便是如皇帝陛下所言。彼时百家相互学习,共同进取,墨、法、阴阳等显学频出。每每念盛世,便心中热血沸腾,有向往之意……”可是桑磐这话刚说到一半,他却是突然一顿,脸上兴奋之色消退,双眼微微有些黯淡,摇头叹道:“只可惜当初百家一起重创杂家之后,相互之间便已渐渐生出隔阂,学术交流不似此前频繁。皇帝陛下所期盼的诸子百家相互吸取观点要义,以此相互进取,只怕很难出现了!”有些潜规则,打破之后,便再也不能回到当初了。此前百家分歧,也多是各自坚持各家的主张,相互辩论一场。最后再动手打上一架,点到即止。胜者不骄,从中吸取对家精华,完善学问思想。败者不馁,反思自身教训,以图日后再来。便是如此,方有了昔日百家争鸣,学派昌盛的时代。但自从百家联合重创杂家之后,各家都开始相互防备。毕竟大家能够联合起来重创杂家,也便能够联合起来对付另一个家。有了隔阂防备,昔日单纯的学术交流,便不再频繁,各家学派开始闭门造车,自家报团取暖。萧承此时,微不可查地扫了金圣源一眼,心中暗自腹徘:你们这杂家,拉仇恨实在有点厉害啊,能够以一己之力坏了这天下默认的潜规矩!萧承轻咳一声,突然声音沉重,道:“当年大争之世,百家争鸣,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恍惚之间便在眼前。这方才多少岁月,这天下竟至于一变而成为一潭死水吗?”萧承顿了顿,气势顿时昂然起来,朗声道:“朕打算在感业寺旧址之上设立一地,名曰‘稷下学宫’。凡到稷下学宫的士子学者,无论其学术派别、思想观点,不论其国别、年龄、资历如何,都可以自由发表见解。不管其是否身居官职,皆可自由讨论国家政策,不予治罪。但有才学出众之人,朕欲以国士待之,不吝封赏恩赐。”萧承顿了顿,扫视在场三人,沉声道:“不知诸位,可愿随朕重现当年那大争之世?”金圣源眼露神采,游老也是面露喜色,二人齐齐对着萧承俯身一拜,沉声道:“愿为陛下差遣!”桑磐胸中掀起波澜,气息粗喘,亦是躬身一礼,道:“皇帝陛下如此雄心,桑磐愿助您一臂之力!”第二十一章 一个名字引发的误会桑磐脸上带着兴奋之色,快步走出皇宫。在宫门之前等候的三名弟子见到他人,连忙迎了上去,对着桑磐躬身一礼,这才开口问道:“先生,如何了?”桑磐脸上兴奋高兴之色不变,拉着三人,道:“走,回去说!”三名弟子连忙簇拥着他,朝三人临时找的落脚点而去。看着桑磐脸上毫不掩盖的兴奋之色,三名弟子是心痒难耐。但哪怕是三人之中最受桑磐看重的时成文开口询问,也是被桑磐敷衍过去。直到四人回到临时租住的房中,彻底关上了大门,桑磐神情突然一边,变得有些凝重。他扫视三名弟子,旋即缓缓开口道:“云国皇帝,欲要开办‘稷下学宫’,使天下诸子百家学子,可以不论身份、官职、国别、年龄,尽情阐述心中理念,以布衣之身,议论国事。若其言论于国家有利,则不吝官职赏赐。”三名弟子闻言,眼中俱是一亮,纷纷惊喜地开口道: